听到这样的话,顾玠脸色顿时大变,“她如何了?”
那小厮摇了摇头,切足以说明了一切。
虞折烟将他们两个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姑娘便是宝潇儿,只以为是他在青楼里相好的人。
她见顾玠要走,忙道:“我不许你去,冬琅。”
顾玠的脚步微微的一顿,却还是抬起了脚步往外面走,原本淌着水的衣衫再次被淋湿,他的头发也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显得那样的狼狈。
待他的脚步声彻底的消失在大雨中的时候,虞折烟泪眼婆娑的看着桌子上那小小的烛火,跳跃着的火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直到黑暗将虞折烟彻彻底底的笼罩着。
冬琅冒着暴雨连夜赶去青楼的时候,却见那老鸨正从那宝潇儿的屋子里出来,用手捂着鼻子,眼底也带着红。
见到了顾玠,他不由得叹道:“爷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也难怪这丫头一直也不肯咽下这口气去,只等着你过来。”
顾玠的声音冷然,“我不是给你银子替她诊治了吗,为何她竟病的这样的厉害。”
那老鸨被他森然的声音吓到,忙解释道:“我拿了银子原本是要给她请大夫,可这丫头却死活不肯诊治的,她一心求死,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他并未理会她,只是径直的往屋子内走去,却见床榻上瘦瘦小小的女人正躺在被褥里,一张小脸几乎白的透明。
顾玠走到她的面前,用冰冷的手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潇儿,我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那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的睁开了,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的生机,“少爷,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见她已经露出了临死时候的光景来,只怕是坚持不了几刻了,不由得心如刀绞,“你为何这般的痴傻,我说过要带你离开这里的。”
宝潇儿摇了摇头,“这样肮脏的身子以后又岂能再侍奉少爷,如今去了,也是我的命。”
她毕竟是自小便侍奉顾玠的人,顾玠这人素来刻薄,待承国公府的那些奴才更是苛刻,可唯独对宝潇儿格外的亲厚,在私下里,顾玠更是将她当做自己了亲妹妹一般。
宝潇儿见他脸上满是悲痛,只觉得自己即刻便是死了,也是此生无憾了。
她将枯槁的手伸向在了自己的枕下,随即掏出一个肚兜子来,慢慢的递到了顾玠的手中。
“少爷,老夫人曾告诉过奴婢,说要做您的姨娘,侍奉您一辈子的。”她艰涩的说道:“可您待我虽好,可却没有男女之情,这东西你收着罢,只当是个念想,或者是我在九泉之下跟老夫人有个交
代。”
顾玠不忍让她失望,只将那肚兜慢慢的收在了自己的袖口里。
待他再次将目光放在宝潇儿的脸上的时候,却见她双目荒芜的似沙丘,竟不知何时已经气息全无,只是唇角似乎待若有似无的带着笑意,仿佛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顾玠将自己冰冷的手放在她的眸子上,慢慢将她的眼睛闭上,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一个丫鬟,竟这样去了。
那老鸨此时也进来了,瞧见床榻上已经香消玉损的女人,叹道:“这口气总算是咽下去了,撑了整整一日一夜。我棺材已经备下了,就用您给您金子,虽不是极好的,也算是能让她走的妥妥帖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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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漫天的大雨,几乎让人不知昼夜,虞折烟坐在湿漉漉的屋内,只有那饥肠辘辘的小老虎那里转着圈。
虞折烟想过无数的话语,甚至是咒骂的话,甚至是泼妇似的骂街的话,却瞧见满是湿漉漉的顾玠回来的那一刻,她喉咙里似乎噎了石头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眼底的悲痛清清楚楚的落在了虞折烟的眼中,她只淡淡的道:“我给你那套干净的衣衫你换上罢。”
顾玠空洞的眼睛了没有一丝的光彩,直麻木的脱着自己身上的衣衫。
待虞折烟将一套干净的衣衫从柜子里拿出来,还未来得及走过去,递给他,便掉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她竟然看见他的袖口处,掉下一件女人的肚兜,那上面绣着的,戏水鸳鸯的图,几乎让她感受到了被背叛的绝望。
想也没想,她走过去,伸手便捡起那肚兜,随手便将它拿到那蜡烛面前,暗红色的火苗“刺啦”一声窜起了很高。
原本是绸缎的肚兜十分容易被点燃,片刻间屋内顿时一阵明亮。
顾玠见那肚兜被点燃了,情急之下,一把将她推开,然后将那烧了一半的肚兜给夺了过去,然后踩灭。
被推开的虞折烟,本能的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可头却撞到了桌角上,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半晌都站不起来。
顾玠忙将她搀扶起来,细细的查看她身上的伤口,急忙问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伤到了哪里?”
虞折烟冷笑一声,“这肚兜竟对你这般的重要,竟不知是哪个女人给你的定情之物,我劝你以后还是收好些,免得在被我瞧见。”
她的声音里无不是对这肚兜的鄙夷,可一想到丧命的宝潇儿,他的声音愈发的冷冽,“瞧见了又能如何,凭你这样下贱的人也配争风吃醋。”
不过是赌气的话,这几乎成了压垮虞折烟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一句话也没有再去争辩,只站起身来拿着布包着自己的东西,不过是几件破的不能再破的衣衫。
顾玠见她如此,却并未阻拦,待她收拾好想要离开的时候,却用淡漠的声音说,“你早就该跟他离开的,现在学聪明了也不晚。”
虞折烟拿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有千斤重,“是啊,以前我真的是蠢笨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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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凰回到太守府里,却接到了千里来的飞鸽传书,待看过之后,神色越发的紧张。
原来自从他走后,京中的大臣竟半月未曾见过太后和小皇帝一面,连朝政也是每日无把持,大臣们递上去的折子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半点消息。
而顾映莲又只懂得奢靡享受,每日在后宫中歌舞升平,根本不理会那些百姓的疾苦。
封凰知道,这天下很快就要易手了,而所有依附于他的人,都劝他立即除去顾玠。
他也知道顾玠很快就能回京了,终究会给自己带来阻碍,可他却很想要跟这个昔日的战神一较长短。
当他还是南安王世子的时候,便知晓这位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众人也经常拿着二人作比较,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的天朝第一人,不过是那皇帝为了皇室的尊崇,才赐给他的。
那吴同善知晓他要回京了,忙拿了大批的珍宝过来,又见外面暴雨停了,忙说着吉祥的话,“王
爷您瞧,听闻您回京,这天公都知道作美了。”
封凰不愿理会他的吹嘘拍马,只淡漠的瞧着那些珠宝首饰,只说道:“这些身外之物我从不喜欢,你只还给那些清苦的百姓。”
吴同善忙笑道:“王爷果然是心慈人善,属下佩服的很。”
然而就在这时,封凰的侍卫便进来了,然后恭恭敬敬的道:“宁大人,虞夫人过来了,说要求见您。”
听到这样的话,吴同善忙起身告辞,笑嘻嘻的离开了。
待虞折烟进来之后,封凰瞧着她脸色苍白,便道:“我一会子便要走了,你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吴同善。”
“你要走了吗?”虞折烟的声音带着平淡,“我跟你一起离开这里罢。”
封凰听到了这样的话,脸色不再平静,只是一下子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满脸欣喜的道:“你当真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虞折烟半带赌气半带着绝望的说,“既然有好日子可以过,为何要在这破烂的地方受苦,只是我原本便是流放之人,若是丢了,可会闹出大乱子?”
封凰的手渐渐的有了一丝的温度,他笑的温柔,“你这傻丫头,这里最是见不得光的地方,少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很快那吴同善便备好了马车,还十分殷勤的给虞折烟找了一套上好的衣衫让她换上,然后亲自将
他们一行人送到府外去。
虞折烟上马车的时候,似乎感觉有人在瞧着自己,待她转过身往四周去瞧,空荡荡的路边,连寻常的百姓也没有。
她甚至在那一刹那希望顾玠会满脸怒意的拦住自己,或是痛骂一顿,或是抱着她不让他离开,可一切都是她痴心妄想罢了,看来他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虞折烟坐在马车上,很快封凰也上来了,两个人挨得极近,她几乎能闻见他身上那淡淡的墨香味。
马车很快就走了起来,咕噜噜的在泥地里艰难的走着,虞折烟看着越发熟悉的景致,不由得眼底有些微红。
封凰随手将她面前的帘子给拉了下来,随即笑道:“这样的地方,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京城那样的繁华之地,才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