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北山的情况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糟,那几丈宽的洞口早已被巨石给遮挡住,那原本用装矿石的和木架已经被砸的七零八碎。
虞折烟站在风口处,夹杂着暴雨的寒风吹到她的身上,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身躯吹散了一般。
封凰拿着伞,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后去,替她遮挡着风雨。
虞折烟却并未因为他的万般殷勤而有所感动,只是脸色惨白的看着士兵们将一块块的石头搬开。
雨越下越大,山上的石头和泥土不断的被冲下来,往那些侍卫身上砸去。
虞折烟所站立的地方也渐渐的松散起来,封凰忙道:“你还是躲远一些罢,你如今腹中还有你孩子。”
虞折烟扭头看着她,满是血丝的眼睛看起来竟显得有些狰狞,“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这般的担忧做什么。”
封凰因为她的质问声,眼底渐渐的露出了几分的凉意来。
而就在这时,远处遥遥的传来士兵的呼喊声,“挖到了,挖到了——”
听到这话虞折烟空荡荡的胸口好像在一刹那间恢复了跳动。
虞折烟忙走过去,不料脚下一滑,险些栽过去,若非封凰在后面扶住了她的纤腰,只怕得摔个头破血流不可。
他满是担忧的道:“慢一些。”
可虞折烟却是满心思都在担忧顾玠,哪里听得到他的话,只踩着没了膝盖的淤泥,走到了那洞口处。
而里面的人竟还活着,只一遍遍的呼唤着,而待侍卫们将他们用绳索拉上来之后,皆坐在地上喜极而泣,或是嚎啕大哭起来。
虞折烟一直等不到顾玠,便扯着嗓子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可风雨太大了,她几乎拼尽全力发出的声音还是被淹没了。
最后一个被救上来的人是二牛,他靠在山头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虞折烟跑到他的身边去,死死的拽着他的胳膊,然后急道:“你可瞧见冬琅了?”
二牛见是她,忙面露悲伤的说,“他就在底下,却不肯出来。”
虞折烟的手死死的抓在了石头上,手上的指甲疼的撕心裂肺,“为什么,为什么?他难道还一心求死了不成?”
二牛穿着粗气,大声的道“他还让我带话给你,说成亲之时他曾立下重誓,此生绝不会写下休书给你,他让你以遗孀的身份改嫁。”
听到这话,虞折烟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她凄厉的喊着,“混账,这个混账。”
她的声音很快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望向她。在众人的眼睛里,她像极了得失心疯的样子,若是她舅妈瞧见了,只怕又要责备他不成体统了。
虞折烟撕心裂肺的说完这句话,便径直的往那洞口处走去,然后道:“都让开,我要下去。”
封凰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刚才的话,他也是听的清清楚楚的,他忙道:“我这就派人下去将他弄上来。”
虞折烟一下子甩开他的手,然后冷然道:“他既然寻死,我便去下边陪着他,大家一起去了,岂不是痛快。”
封凰见她说着这样决绝的话,眼底有一丝的动容,他急忙伸手想要将她扯住,却不料脚下太滑,她湿漉漉的衣角在他的指缝间划过。
封凰眼睁睁的瞧见她瘦小的身躯钻进了那数尺宽的洞口,便只想跟着她也一并进去。
而就在这时,那吴同善忙跪在地上扯住他的衣摆,“大人,这使不得啊,您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微臣的罪过便大了。”
封凰正欲踢开那碍事的吴同善,却见山上又有大石夹杂着黄泥滚落而下,洞口再次被封住,而那士兵也被砸伤了几人。
他顿时脸的一变,然后吩咐道:“继续清理洞口。”
一个刚刚险些被砸伤的士兵走过来一边行礼,一边急道:“宁大人,瞧着这雨越下越大,若再留在这里,一会子咱们这些人都在埋在这里。”
封凰的脸色煞白,只伸手拔过身边侍卫的刀,一下子将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旁边的那些士兵瞧见那带着血的人头滚落去了山下,流出来的雪水被大雨冲刷的干净,顿时吓得
赶紧拿着铁锹继续挖着。
那吴同善原本也想劝阻的,竟见他当场斩杀士兵,吓得差点跌倒,只恶狠狠的对那些士兵们吩咐道:“都给我好好的挖,若是敢懈怠,这便就是下场。”
虞折烟刚钻进了洞里,身后便是漆黑一片,只怕那洞口又从新堵上了。
她慢慢的喊着顾玠,回答她的永远是清清楚楚的回音,她摸着墙壁慢慢的走着,因为坍塌,脚下的石头将她的鞋子已经割破了。
恍惚间她似乎踢到了蜡烛,只俯下身子去摸,半晌的工夫在被她拿到手里。
她庆幸连火折子也被她一并找到了,待她点着那一截短短的蜡烛,伸手不见五指的矿洞里终于有了一丝的光亮。
那蜡烛极短,不断的有蜡油落在她的手上,灼烧着她的肌肤。
恍惚间她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远远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顾玠的声音里带着错愕,却随即又用冷然的声音道:“你趁现在去和封凰长相厮守便成了,何必在这里装腔作势,难道还想留下贞洁烈女的名声,难道还想将来立个牌坊不成。”
虞折烟因为见到他满胸腔的热情一下子全都被浇灭了,她心如枯槁,连泪珠也留不下来了,“我是让你写休书的,我怕我将来死了,还要成为你顾家的鬼。”
黑暗中,看不清顾玠的表情,“我都用命成全你了,你还是这样的逼我。”
空荡荡的心好像被不断的脸被人给凌迟着,连手上被烧伤的痕迹,都不疼了。
“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懦夫,倒是我以前小看你了,我让你去亲自给我写休书。”虞折烟用带着怒意的口吻道:“看来我竟是看错了人,竟嫁了你这样无用之人。”
虞折烟果然是最了解顾玠的人,这句话深深的刺激到了他,他用冰冷狠绝的声音道:“是啊,我何必死在这里让你们白白看了笑话。”
虞折烟忙向他坐着的角落里走去,想要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谁知竟被他一把躲过去了。
他站起来,只径直的往前走着,浑然不理会身后的虞折烟。
可虞折霜知晓他是故意在等着她的,只将她往好走的路上带。虞折烟不由得心内一暖,原来此时此刻,他还是那般的看重她的性命。
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洞口处,却远远的瞧见了有斑驳的亮光照在墙壁上,还有传来的沙沙的雨声。
虞折烟想也没想,只喊道:“封凰,放下软梯下来。”
他前面的顾玠听到了她唤出了那个名字,面露冷然的神色,唇角勾勒出一股嘲讽的笑。
很快软梯便被放了下来,虞折烟吹灭手里短的不能再短的蜡烛,只说道:“你先上,我瞧着那上面的石头有些松,只怕会砸下来。”
“好啊,你就在这里好生的瞧着。”他说完抓紧软梯,踩着便上去了。。
虞折烟这才放下心来,但上面很快传来了封凰带着紧张的声音,“折烟,快一些,一会子洞口又要被堵上了。”
待虞折烟被人拖上去,便即刻在大雨中找着顾玠的影子,不料滂沱的大雨遮住了一切,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封凰命人拿了蓑衣过来,想替她披上,可虞折烟却用紧张的声音问,“他呢?”
正在替她披着蓑衣的封凰手微微一顿,用艰涩的声音道:“刚才救你的时候他便离开了,只怕已经回去了。你身上都湿了,你跟我回太守府——”
虞折烟并未听完他的话,只是只奔着下山的路追了出去,暴雨中,她瘦小的身子显得倔强而又狼狈。
待她走后,封凰慢慢呢喃:“你这般的痴情,可真是让人厌恶。”
可他的声音太低,内吹散在寒雨中,连在他跟前的吴同善也没有听得清楚。
虞折烟回到家里的时候,屋内果然有亮光,待她满心欢喜的推门进去,却见湿漉漉的房屋内,顾玠正在桌前写着什么。
虞折烟走过去,待看见那休书两个字的时候,只感觉浑身锥心刺骨的疼,她伸手便将那张纸给夺了过去,狠狠的撕碎。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东西吗,我今日便成全你。”他站起来狠狠的捏着她的肩膀,不断的晃动着她瘦小的身子。“今日我便成全你们一家四口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虞折烟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急匆匆的脚步声给打乱。
很快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顾玠皱着眉头去开门。湿漉漉的木门被打开,却见一个身披蓑衣
的男人站在他家的门前,倒不像是这村里的人。
顾玠皱眉问道:“你是谁?”
那人忙道:“我是青楼里打杂的,跟爷打过几次照面的,是嬷嬷让我来找你,说姑娘非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