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山,仿佛将一切肮脏都清洗干净了一般,枝头上的鸟儿也窝里出来,飞上枝头不断的叫着。
虞折烟并未去理会封凰的话,自己又将那帘子给撩开。
不知走了多远,虞折烟被颠簸的有些难受,封凰便叫人停下了马车,欲要让她下去歇息一会子。
他先下了车子,谁知素白的锦缎鞋面上顿时沾满了淤泥,原来这些侍卫们竟将马车停在了泥泞之地。
虞折烟已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不料马车太高,她竟不知要如何下来。
封凰将自己的手伸了上去,可与虞折烟依旧如同视若无睹一般,只自己笨拙的跳了下来。
她这一跳溅起了大片的淤泥,近在她身边的封凰却遭了灾,身上原本浅色的绸衫一下子赃物不堪,满是泥点子。
封凰有些淡漠的收回手去,却见自己狼狈不堪的衣衫,微微的皱了皱眉。
她原本不想理会这些的,可一抬头见他皎如白月的脸上有零零星星的几个泥点子,不由得心内一阵发虚。
封凰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如星般的眼睛里蔓出了些许暖意,“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竟让你瞧得这样的仔细。”
虞折烟叹道:“原是我的不是,你应该多远些的,否则也不会被我这样的连累。”
他一时间有些错愕,竟不知道她说的是何事,好看的眉宇紧紧的蹙起,“什么?”
虞折烟见他不明所以的样子,便拎起自己的衣袖,踮起脚尖,替他慢慢的擦拭着脸上的泥点子。
封凰的眼底涌动着情愫,好像回忆起了当初二人举案齐眉,缱绻缠绵的时日,那时候岁月静好,他以为那样便是一生。
很快她就要擦拭发干净了,可他的手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冰冷的手慢慢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咱们在一起罢。”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乞求,带着深深的恐惧,好像她一拒绝,他便即刻掉进深渊去一般。
虞折烟有些莫名,只艰涩的开口道:“咱们如今不是在一起吗?”
“不,我要的不是这些。”他的声音里带着急迫,“我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娘子,做陌殊的娘亲。”
“娘亲?”虞折烟狠狠的抽回来自己的手,声音里带着嘲弄,“当我给陌殊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早已与你恩断义绝。”
“不,你不能这样的绝情。”封凰的高傲刹那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脸的卑微神色,他俯下身子,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双唇。
那遥远而又陌生的气息袭来的时候,虞折烟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拼命的拒绝着,那霸道的亲吻
。
虞折烟将手伸了出去,拼命的推着他宽厚的胸膛,而他却好似故意跟他较劲一般,一下子拽住她的双手,让她无法挣脱。
那些侍卫们将两个人如此,忙尴尬的转过身去。
虞折烟见自己如同刀俎上的肉,被人不断的凌迟着。直到他放开她,她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那些背过去的侍卫也都愣住了,只转过身来,虎视眈眈的瞧着这个张狂的女人。
这是封凰这辈子头次挨打,一下子也僵在了那里,如水似冰的脸颊上现出淡淡的一道红印子。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发麻的脸颊,没想到她这样瘦小的身子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显然是气急了。
他有些懊悔的道:“是我轻狂了,我以后再不会做这样逾越规矩的事情了。”
虞折烟用发麻的手擦了擦自己的微肿的唇,她知道封凰这人素来说到做到的,想来自己以后也不必担忧了。
她冷笑一声,“看来南璟王殿下的圣贤书是白白的读了,竟这样孟浪的欺负一个女子,真是好一个皇朝第一人。”
他见她字字带刺,想必没有恼怒,若是她不搭理自己,那才是真的恼了。
封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那上面雕刻着兽纹看起来,用玛瑙珠子镶嵌的兽眼,想必是戴在身边久了,那玛瑙珠子竟有些黯淡无光。
“若我在做这样的事情,你便拿着它杀了我。”封凰好像十分害怕她一怒之下,不跟他一起离开岭南了。
虞折烟冷笑,“杀了你,你的那些侍卫还不给我大卸八块啊,我何必自寻死路。”
他目光伤痛的将那把匕首收了回来,细细的风掀起了他身上的罩袍,显得越发的孤寂而萧索。
虞折烟只在风中闻见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待抬眼去寻,却见几朵孤零零的花开在草丛中,异常的芬芳。
虞折烟轻轻的牵起衣角,慢慢的往那方向慢慢的走去,只静静的瞧着。
待她听见了身后随即而来的脚步声,便淡淡的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花?”
封凰见她还肯理会自己,不由得面上一喜,随即好看的眉宇紧紧的蹙起,“不曾见过,许是山上的野花,难登大雅之堂罢。。”
他向来喜欢那些风雅之物,既然他不识得,想必这花也不过是些粗俗的东西,是那些权贵豪门所摒弃的东西。
虞折烟轻轻的叹息了一句,却伸手去摘那开的最娇艳的一朵,谁知刚刚碰到那枝桠,便即刻将手抽了回来,随即吸了一口凉气。
封凰不敢拉过她的手细看,只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虞折烟摇了摇头,“上面竟有刺。”
他见她好像十分的喜欢,不忍让她失望,只将刚刚放在怀里的匕首又从新的掏了出来,然后攥着
那花骨朵,割下来一支。
待他拿到跟前来细细的一看,只见上面密密的一层刺。
等他用匕首将那刺挑的干净,便将那花递到她的面前来。
虞折烟拈花一笑,却是带着苦涩,“果然是个呆子。”
封凰不由得有些错愕,不知她说的是谁,可她饱含着泪意的目光却好像越过了自己,看向了另一个人去。
她说的是顾玠,以前顾玠出工回来,总是会带一把这样的野花给自己,她一直十分的嫌弃,没想到得到却是这样的不易。
难怪她以前总是看见他的手上满是鱼鳞般的伤口,那憨货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封凰看着满是雾气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来,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似乎在手边的东西便要彻彻底底的失去了。
虞折烟将那朵花紧紧的抱在怀里,好像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要回去找他。”虞折烟声音里满是坚定,“我说过与他共白头的,绝不会抛弃他的。”
封凰好像忘记了刚才的誓言一般,一下子紧紧的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你可是位刚才的事情恼怒,我说过以后绝不会了。”
她慢慢的摇了摇头,“我爱冬琅,哪怕是死,我也陪在他的身边。。”
封凰眼底最后的一丝暖意渐渐的消散,随即放开了她瘦弱的身子,然后用平淡的声音道:“你这
一去,咱们以后再见便是仇敌了。”
虞折烟原本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她素来聪慧,只淡淡的一想,便只觉得心内一颤,“你想要做什么?”
她脸上的表情他看的仔仔细细,“这天下原本就该是我父王的,我自然要夺过来的,我筹谋了太久了,等的都不耐烦了。”
虞折烟心内一惊,不由得倒退了几步,“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牵连陌殊。”
封凰瞧着她怀里的那朵花,竟觉得越发的刺眼,“原来你担忧的竟是陌殊,你待我果然是再无情义了。我以后便让你瞧瞧,你被世人成为战神的夫君,是怎样败在我的手里的。”
虞折烟瞧着这样的封凰心里忍不住的战栗,好像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人一下子撕扯下了所有的伪善,堂堂正正的暴露在她的面前。
虞折烟慢慢的低了低身子,然后用平静的声音道:“南璟王殿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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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折烟回到那低矮的茅草房的时候,她恍若隔世一般,她犹豫了许久,才慢慢的推开看了屋门。
那小老虎听到了动静,忙从桌子底下窜了出来,在她的腿上不断的蹭着。
她闻见了屋内一阵酒味,十分的刺鼻,让她的腹内一阵的翻滚,只是空荡荡的肚子里什么能吐出来的。
待她顺着满地的酒坛子去寻,却见顾玠正靠在墙上喝的七荤八素的。
她生怕地上酒坛子将自己给绊倒,只牵着裙角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去了,待她蹲下身子,用手指慢慢的抚摸着他滚烫的脸颊。
冬琅慢慢的睁开了迷蒙的眼睛,见到是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看来我真的是喝多了,走了的人怎么能回来?”
虞折烟这才确信,在太守府面前她的感觉是真的,真的是他躲在暗处瞧瞧的盯着自己。
她只觉得好笑,只淡淡的道:“你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你这混世魔王若没有了我,以后岂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十分的可怜。”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他醉醺醺的眼睛复又睁开,然后死死的盯着她,如同野兽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