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回屋子拿了棋盘,这是小时候她与慕容瑾练习下棋的时候用的,拿出来的时候,红漆掉了一片,棋盘有些旧损了,不过上头一点灰都没有。
慕容瑾也认出来了,见谢芳华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棋盘,他笑得有些感慨,言:“符隰还留着这棋盘?”
谢芳华一边摆着棋盘,一边微笑着说道:“这棋盘是外公送给我俩对弈的,怎么可能不留着?”
谢芳华执黑子,在中间落了一颗子。起初二人落子的速度很快,不过到了后面,速度就慢了下来。
谢芳华食指与中指夹了一颗黑子,不过迟迟没有落子,她的眼睛盯着棋局,想着这一步该走哪里,走了之后慕容又会怎么走。
好不容易落子后,慕容瑾竟然很快就落了一颗白子。
看来他是已经想好了谢芳华会走哪一步。
谢芳华又去棋盒里拿黑子,“外公总是说,人生最快活的事情就是干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从白天到夜里,从春日到冬季。”
慕容瑾也记得这句话,谢老丞相总喜欢给晚辈们时不时冒出一句富含人生哲理的话。
他还记得,谢老丞相特别喜欢下棋,传闻谢老丞相与先皇曾经对弈三天三夜,正是因为赢了先皇,才被先皇看中,给了他官位,一步步成为了一代贤相。
谢芳华说:“我比不上外公。外公与人对弈,能够观出对方的心思,我就不行。”
对弈观山河,世间黑白色。
谢老丞相就是有这个本事。
不过呢,现在他老了,否则皇帝不仅仅是忌惮喻家,他还会忌惮谢家了。
谢芳华落了子,不过落了这一颗子她就后悔了,看见她懊恼的模样,慕容瑾对她说可以重新走一步。
不过谢芳华却没有答应,她说:“人生如棋,悔不重来。”
最后是谢芳华输了,慕容瑾放了水,否则她会输的更惨。
谢芳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从前她与慕容瑾的实力都是不相上下的,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她自己不知道,可是慕容瑾知道。慕容瑾觉得谢芳华没有从前那么淡然了,现在的符隰,心中有了杂念,究竟是什么杂念,慕容瑾也知道。
“符隰总是有太多的心事。”可惜她却很少同他说,这样一来,慕容瑾即使想要替谢芳华分忧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何以解忧?”谢芳华看着棋盘问他,眼睛有些无神。
“心若不平,何以解忧?”慕容瑾反问。
谢芳华垂首沉默。
慕容瑾说:“符隰,路上走得太累就休息一下,害怕了就往身后看一眼,我在。”
谢芳华的眸子亮了亮,有了点颜色,“慕容……”
慕容瑾伸手想要去抚她的发丝,不过悬在空中的手还是握成了拳,最后收了回来。
他起了身,言:“符隰在宫中照顾好自己。喻贵妃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她现在恐怕正惦记着自己家的事情呢!”
谢芳华也起了身,勉强地微微笑着,点点头,“放心吧。”
慕容瑾不敢再锦华殿停留太长的时间,又与谢芳华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谢芳华看着慕容瑾离去的背影,对方走到转弯角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慕容瑾笑了笑。
谢芳华就愣住了。
慕容瑾很少笑,为数不多的笑容都是给她的。
可是现在谢芳华竟然愣住了。慕容瑾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冰冷如碎冰,可是只要他笑起来,再冷的天也会被暖化。
谢芳华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容瑾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又坐了回去。
谢芳华忽然觉得全身无力,累极了。
清芝送走慕容瑾,就回来了,她看见谢芳华趴在桌子上,吓得她连忙跑来,“娘娘,桌子凉。”
石桌子被风吹得的确有些冰冰凉凉的,可是谢芳华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清芝,你说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多杂念该多好,”谢芳华还趴在石桌上,自嘲地勾唇笑了笑,“我做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什么呢?”
她真的好后悔,选择了这么一条不可退的路,仿佛每走一步,身后的路就会垮塌,变成深渊。
若是当个普普通通的陈家大小姐也好啊,和爹娘在一起,和妹妹在一起,和他在一起。
可惜就像谢芳华方才说得一样,人生如棋,悔不重来。
更何况这可不是下棋。
“娘娘……”清芝想要安慰谢芳华,可是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路是谢芳华选的,清芝跟了谢芳华十几年,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会陪着她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