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水雾里,白鲢鱼盘弓错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夜叉可并不常现出他的本体。
千百年来,能让他以白鲢的姿态出现的战斗用一只手便能数的出来,因为这副模样会提醒他,那段最痛苦的回忆。
谁说像他这样的怪物生来就该是邪恶无比,每一个反派或许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就如同每一个果都有它的因。
千年前,人间西夏又被称作白高大夏国。
宫中庭院,鬓发蓬松的少女手捧着个陶罐儿在池塘边凭栏而坐。她身穿对襟宽松式弧线边大翻领藕裙,头戴着桃形羽毛冠,两边各插两支花簪,耳戴精致的珍珠吊坠儿耳环,衬着她那朱唇粉面,皓齿蛾眉越发地好看。手上和脸上沾着的陶泥,虽不和谐,却更添几分俏皮。
一个青衣婢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低头微喘着说:“公主,您又跑去陶窑了?弄的这一身的脏,要是被皇后知道了又要为我们是问!”
这就是白鲢与玉公主第二次相见时的情景。虽只见过两次,他就知道了这公主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她不爱刺绣,却爱陶艺,虽生于富贵,却有着仁慈宽厚的菩萨心肠,即使是对下人也如朋友一样相待。
白鲢就是夜叉,那时候他还是一尾修炼了数百年的鲢鱼精。
一日,喝醉了酒在荷塘里睡得酣甜,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竟被困在了一口大缸中。之前的事情,他完全也想不起来了,正欲施法离开,就被一张大网套住。
那肥头大耳,一身油腻的厨子盯着他感叹道:“没想到今天竟能逮到这么好的鱼,正好给皇后煲一锅好汤!”
“阿果!”
一个清亮的女生响起,语气虽温柔却惊得那厨子将白鲢又丢回到缸里。
他慌忙行礼说道:“玉公主,您跑到这污秽地方来做什么?!”
“听铃音说你抓了一尾难得一见的白鲢,我就过来瞧瞧,就是它吗?”
少女的脸投射进水缸内,那豆蔻年华的脸上明亮如水的眸子让与她对视的白鲢惊为天人。
“果然是条漂亮的鱼!都长到这般大了,你若真把它煲了汤就太可惜了,不如……不如给我养着吧!”那少女眼含微笑地恳求这个叫阿果的厨子。
其实哪用得着她恳求,作为皇帝最心爱的女儿,皇后所生的公主,只要她一句话,什么稀世珍宝得不来,更何况是这一尾白鲢,可就因为她这平易的个性才越发讨人喜欢。
阿果连忙笑呵呵地应道:“待会儿就把它给您送到荷花池里去!”
白鲢就此便在公主的荷花池里住下了,因为念着公主的恩情,竟迟迟不愿离开。时间久了,就发现这玉公主虽在人前爱笑,可独自一人时却总是蹙眉。他不解她的忧伤因何而来,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生活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但为博红颜一笑,他便常游弋到她面前,在水中翩翩起舞为她表演。
“小白,你也厌烦这笼中鸟一样的生活吧?真想把你放回原先的池塘里,可又怕你太傻,会被其他人捕了去,到时或许就没这么幸运了!”玉公主笑盈盈地望着他说出这句话。
她的美丽与慈悲就如同绕指柔,只是被这份温柔套住的不是白鲢的手指而是他的心,连同他的魂魄也从此被她勾了去。
由此玉公主去拜见过父王后,却两眼红肿地跑了回来。
原来是大臣们献策为巩固与吐蕃之好,不如与其联姻以共御大宋。而这吐蕃国王上一次进宫向她父王贺寿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却因此心生爱慕,甚至害了相思病。虽年龄相差悬殊,但禁不住他亲自奉上厚礼求她父王赐婚,她父王和母后虽舍不得女儿远嫁,但也只得应允了下来。
眼看亭台中,花容月貌的少女倚在栏杆上哭成泪人儿,白鲢再也按耐不住,幻化成人形走到她身边。
玉公主泪眼婆娑的视线里,银袍少年就近在咫尺,被个少年毫不避讳地直直望着她,把她惊得花容失色,险些落入水里,却被他伸手顺势拽进怀中。
她一时惊吓过度竟不知反抗,瘫软在少年的胸前。等再回过神时,发现这少年的身上不但带着水汽,还有阵阵荷香传来。见他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她便不再那么恐惧,大胆地抬起头去看那少年。
少年有着乌木一样的发髻和眼睛,白净的脸上,红唇皓齿,眉目间透着邪魅。公主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男子,即使是她那几个貌如满月的兄弟,也不及他的一半儿,竟看得如痴如醉。
半响才想起质问:“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会在我的庭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