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有人喊小山。
赫连骅不知喊得是谁,却闻节南含笑回应。
“伍师傅,我近日来得勤,你倒不来了。听说身体不适请了假?”
伍枰心事甸甸,挤出笑来,“略感不适,恰巧造完一幅两丈大版,歇了几日……”话尾吞吐,“……小山,可否随我到别处一叙?”
“当然可以。”节南答得干脆,但吩咐赫连骅,“你先去弩坊。”
赫连骅没动,“一看就知不是好事,我得跟着你。”
伍枰浓眉饱皱,只是不喜多话,也懒得辩白。
节南就对伍枰道,“伍师傅莫怪,这丫头人丑脾气臭,不识好歹,不过嘴巴严实,您大可放心。”
赫连骅最容不得别人贬他的脸,“谁丑——”却让节南冷眼瞧哑。
节南的冷眼带凛,很少有人能无视。
伍枰十分相信节南,当下带路,进了一间清静的院子。
节南闻着木香,看到放置陈版的大屋,想起这里正是上回听到孟元和伍枰说话的地方。
伍枰也不进屋,只在门外站定,半晌才似下定决心开了口,“小山,我求你帮个忙。”
节南淡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伍师傅有难处,小山身为学徒,当然义无反顾。但若是师傅把别人的难处揽上身,恕小山不能听话。”
伍枰沉默片刻,苦笑道,“让小山猜到了。”
“师傅朋友不多,需要帮忙的朋友也就那一位。”节南一看到伍枰时已经知道,“当初您请我同我姑丈引荐的那位,姓孟名元。只是,伍师傅对朋友鼎力相助,那朋友却委实不够朋友,官匠当了没几日就被革职,吏部永不复用,辜负了伍师傅。”
“我不妨事,只可怜孟元无辜遭难,莫名丢了前途。”伍枰冷面热心。
节南对孟元实在生不出好感,说话也凉,“小山自然信师傅的,可是无不无辜都好,小山恐怕帮不到什么忙。我姑丈也受那件案子牵连暂时待职,又逢夫人病故,今日一早回乡,没有三两个月不会回转。师傅要想走通吏部的关系,我真无能为力。”
伍枰连忙摆手,“不,我不至于如此不通情理。孟元虽无辜,宦海浮沉,非个人之力可以抗不平。我早已看穿,也劝他放开手,他终于听进我的劝——”
节南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只是——”
伍枰叹息,“只是他放不下——”说不下去了。
“只是我放不下玉真,恳请小山姑娘帮我和她见上一面。”孟元从版画堆后走出来。
节南曾见过孟元两面,每一回都觉得他长相脂粉气重,瘦胳膊瘦腿,难有大丈夫担当。这一回再看他,青髭稀稀拉拉敷一层,衣衫破旧,连漂亮的长相都被摧毁了,好不可怜兮兮。她越看越不明白,被这么一个怯懦的人全心爱着,崔玉真就觉得心满意足,可以抛弃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