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当家扯嘴一乐,“九东家不也看着挺斯文,还以为是书生,谁知是给大商跑腿的。”
节南眼睛灿亮,啧啧,开始原形毕露啦。
王泮林神色不变,从袖中掏出一封官样文书,“朝廷将发今年春秋茶的交引,云茶岛估报的南路产量却比去年少五成,万德楼虽说只是众多交引铺子中的一间,但凡榷货,皆关系重大,故而冒昧递贴。”
连大当家双目冏神,心中分明,“我看九东家不是为了朝廷来的,而是为了万德楼某位大商客来的,所以不必说得冠冕堂皇。”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榷务官,今夜只来看茶场等采茶。不过,连大当家看过官府文书,就该知道榷务司命我顺道监察,明日还要向榷务官回禀。”王泮林淡道。
节南自己做过交引买卖,突然就明白王泮林今晚干什么来了。
南颂茶叶和香药,明矾,盐类货物一样,不准私下买卖,由朝廷统一颁发交引,购买交引后,才能到产地换取货物。
云茶岛向朝廷估报产量,决定了朝廷茶引的定价和折扣,进而主导这一年茶引交易,影响十分重大。
好比南茶产量低了一半,交引定价就高,再从朝廷指定的大商手里买交引,又要高一轮,最终放到真正开茶铺子的商人手中,高涨不知几轮了。
当然,王泮林只是为大商而来。
别以为人越有钱,就越愿意花钱。往往最抠门的,还就是这些顶级商人,追求最低价入最高价出。
然而,云茶岛只赚取薄利,由朝廷直接统价购买,绝对不能私卖。
打个比方,一两茶叶官方给价一两银子,最后来取货的茶商却花至五十两才兑取一两茶叶,对云茶岛而言,拿到的就那么一两银子。
现在,王泮林,或者王泮林为之跑腿的大商户,不愿朝廷定高价,又显然怀疑云茶岛少报了产量,因此过来查实。
作为官方指定的交引铺子,自身没有监察权力,但和官府丝丝入扣,代官府跑腿也是常态。
江上风大,岛岸湿重,节南听王泮林和连大当家似乎聊得挺自在,却闻到了常人难以知会的硝烟味。连大当家不想招待王泮林,王泮林却想看茶场,完全处于无形的僵持之中。
连大当家双手叉腰,“九东家,姓纪的给了你多少好处?”
节南立刻想到曾打压了大王岭香药引价格的纪老爷,虽然在对方好心提醒下,她及时抛引小赚了一笔,却比自己预想的少赚了一大笔,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纪老爷给万德楼多少好处,那都是照着规矩收的。倒是连大当家,故意刁难我,我递了几回帖子约见,你偏偏选了我祖母大寿之时,以为我会不来?”王泮林笑了一声,“连大当家不必拒我于门外,今晚你不让我进茶场,明日榷务官就亲自过来了。一旦查实连大当家谎报,罪名事小,信用事大。”
连大当家眼睛瞪了瞪,下一瞬又打起笑脸,“九东家,不是我不让你进去,上岛容易进岛难,我们云茶岛多产贡茶,为防江贼水匪,请了不少武艺高强的好汉守门,不受欢迎的来客要凭自己本事过门关。”
王泮林突然伸手,拽着节南的袖子,到自己身侧,“正是知道云茶岛的规矩,我才带了剑童。”
节南低眼看看自己的衣袖,总感觉今晚上被拽来拽去,整整长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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