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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头上用于遮面的黑色风帽,承受不住强劲的风压,刹那间翻开起来。似烈焰般灼热的红色,似血液般凝重的红色——一袭彭开的红色长发,乍一看或许有及腰长度,迎风飘舞着恍若血之精灵。
苍白羸弱的面颊显现于黑夜天空下,晴朗无星的下弦月景只可沦为他的映托。牙齿扣住下唇,血瞳中除下方唯一能够侵入光明圣堂的突破口、那七色琉璃色穹顶外再无他物。
竖直向下的黑影多了一层肆意拂动的火红,偶尔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忽然掠过他的面颊,从眼前荡开。不过在这关键到极点的时刻,他却无暇分心顾及这等无关紧要之事,神经绷紧。握着黑色片剑的右手渐渐发力,将漆黑刀刃从腰间带出。
他知道,在坠落至目标地点的瞬间,自己就必须要作出反应行动。如此明目张胆地冲坠下去的话,想必将造成自身与建筑物相撞。造成极大的动静而提前引起教皇的警惕,这得不偿失的结果绝非他所要的。
他若想杀死一人,根本无需华丽的登场与落幕,只需刀过人亡、刀刃见血的步骤。因为不再是曾经光明正大的、人人称颂的“圣骑士大人”的他,早在三年前便成为了只配潜藏于无穷无尽的阴影中,连抛头露面之举动也不被允许的黑暗角色。
我们不妨称他为“暗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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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我了解你言辞中担忧的意味。但既身为教皇,身体状况还能有谁比自己更清楚的吗?”显露在光线下的右眼半睁,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教皇依旧用淡淡的语气道。
“科伦迪卡卿,以下这句话我应该讲过无数次了:不应过度关心教皇的身体情况,因为这是他的私事。”右手从泛黄的羊皮书页上抬起,有意无意地扶正架在高高鼻梁上的单片墨镜,镜片轻动发出冷酷的反光。
“即身份尊贵为教皇,仍保有他的隐私权——不无遗憾地告诉你,科伦迪卡卿,你越权了。”
下属的关切之辞,就这样被教皇大人以冷冰冰的陈述语气回绝了,不予情面。冷酷莫非是这位圣教领袖的代言词么?
“……是在下的过失,抱歉。”灰色瞳孔少许黯淡,红衣主教科伦迪卡、这位老人沉甸甸地鞠了一躬。
“倒是你,科伦迪卡卿,一直以来都陪同我执行礼拜到深夜,甚是辛苦了。”但还未等到红袍老人重新起身来,一句貌似随意的话语却让他身躯一震。
不。其实,这一任光明教皇大人,确实是与这形容词有着极其微妙的联系的,可若以此庇之,实在差强人意。
“想必你已经很累了吧?”回过头去,视线再度落到桌上那本黑色书籍之上,他的眼神这样专注,仿佛思绪又埋入这本古老圣典的文字阵列中去了,“早些回去休息。今天的‘神圣祭典’才刚结束,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你统筹安排。”
每个词语依然静冷如是,可作为听者的老人,灰色双瞳竟是闪过了欣悦与宽慰的意味。都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都没改变过的教皇陛下。
“谢教皇大人关心,在下实属荣幸。”
良久良久,灰发老人慢慢舒缓一口气,复杂地看了眼前方不再望向这边的黑袍中年男子。那位端坐于朴素木椅上,专心致志看着圣典的教皇大人,正不紧不慢用略显粗糙的手掌抚摸着陈旧贵重的书卷。墨色单片眼镜映射出羊皮卷一行一行的字体,他嘴部翕动,好似默念着圣典上礼拜祈祷的辞句。
忧虑隐约浮出灰发老人深锁的眉头间。最终,站在不远处的红衣主教还是把他那剩余的善意与尊敬的告诫藏匿至苍老内心中。
无论如何,还请早些休息吧。教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