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求见!”侍立在御书房门口的当值太监竖着耳朵没听到里面有什么碎裂声,出声禀报。
宁帝微微一愣,没想到徐贵妃会在此时出现。
主仆两人相视一眼,福海抱着怀里的玉座屏脚下生风挪到博物架前换了件青釉瓷盘递了上来。
宁帝咬了咬牙,接过瓷盘狠狠掼在了地上。
清脆的破碎声钻入耳朵,福海条件反射地心头一抽。按照皇后娘娘定下的三十抽一的规矩,自己这个月的月银又被扣掉了五两!
宁帝随手拍了拍福海的肩膀,眼神意有所指地瞧了瞧摆放玉座屏的博古架。
乖乖,那要是被摔坏了,恐怕十个五两也不够扣的!
福海暗自松了口气。这么一想,自己好像还赚了......
宁帝见福海眉眼间浮上的隐隐欣慰之色,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
“宣人进来吧。”
徐贵妃听到门内响起的传召声,高高吊起的心稍稍回落了两分。
皇上此时还愿意见她,事情总还没到最差的地步。
乍闻早朝上数位大臣提出废后之请,徐贵妃初时是不认同的,她与皇上的关系刚刚缓和,这个时候提出来废后,太容易招致皇上的猜度和不满。然而,走来御书房的路上,她左右权衡,又觉得这的确是个好时机。
皇上重信,既然当年允诺了正妻地位,那么严静思的皇后之位便不会轻易废黜。
除非,她的所作所为动摇了国政。
这个时机,不正摆在眼前吗?!
徐贵妃思及此处,原本游移不定的眼神变得坚定专注。
“臣妾参见皇上!”徐贵妃盈盈一拜,视线落在宁帝脚边不远处的青瓷盘残片上,纤眉微蹙。早听闻皇上着人将御书房的摆件撤换了两次,现下看来,皇上对节俭令很是重视,已身体力行做了表率。那......稍后回去也让人把咸福宫里的摆设先撤一撤吧。
宁帝脸上的怒气未消,但声音明显刻意控制着缓和了两分,道:“起身吧,你怎的过来了?”
徐贵妃起身,跪在她身后的迎夏赶忙端着托盘起身,将东西呈到徐贵妃手边。
“今儿早上小厨房煲了鸡汤鱼片粥,用的是皇上喜欢的碧玉粳,臣妾便想着给您送些过来。”
“派宫婢送过来便是,何苦非要自己亲自跑一趟。”宁帝示意福海接过托盘,与徐贵妃先后脚进了东暖阁。
“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而已,这两日天气回暖,不妨事。”徐贵妃亲自动手给宁帝盛了碗粥,递到他手上。
宁帝接过,示意她坐下。
徐贵妃看着宁帝顶着粥碗迟迟未动,眼波微转,继而柔声道:“臣妾知晓,皇上更喜食用胭脂米煲的粥,只是今年的胭脂米尚未进贡上来,臣妾差人打听了一下,说是好像皇庄那边另有安排,具体的便也没再细问。”
宁帝手里捏着羹匙有一下没一下搅动着碗里的热粥,忽而想到之前皇后提及的各种上等米的价钱,心中不由得盘算,这么小小一碗绿米粥,能买到多少百姓常食的中等白米。
“无妨,口腹之欲而已,不必如此执着。”宁帝全然不放在心上。
徐贵妃闻言浅浅一笑,不再多言,静静在一旁陪着。
宁帝连用了两碗粥方才停筷,福海先一步上前,伺候着宁帝净面净手,然后示意迎夏收拾好托盘一同退下。
徐贵妃打量着眉眼间稍显倦意的宁帝,沉吟片刻,出声问道:“不知皇上因何事如此大动肝火?”
宁帝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刚刚早朝之上,以左佥都御史宋文治为首的大臣们联合参奏皇后,奏请朕废后?”
徐贵妃神色乍变,惶然道:“奏请废后?这......这是为何?”
“还不是为了国库那笔银两的事。”宁帝原本缓和了不少的脸色因恼心之事重提而再度布满阴郁,“旁人不懂,你应该是明白的,对于皇后,朕始终心里有愧。这些年来,皇后甚少有事开口相求,朕......岂忍回绝。然而,现下出了事,他们不先想办法追回失银,反而紧抓着皇后不放,甚至还罗织罪名扣到皇后头上,着实可恨!”
徐贵妃近处观察,更能清楚感受到宁帝的愤懑与不快,心中膨胀的念想如遭遇了一盆冷水,渐渐萎缩起来。
“皇上的心情,臣妾自然是知道的。皇后娘娘素来端行慎举,为六宫典范,接管皇庄后,更是兢兢业业毫无懈怠,就算没有功劳,也还是有苦劳的,如今只因为家事求助于皇上而被问责,的确是有些委屈。不过,臣妾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也不好妄加评测,只那宋文治宋大人乃两朝元老,想事情定是多从朝廷的立场考虑,兼顾不及皇上您的难处,故而想来也并非是有意为难皇后、惹您不快。”
“朕也如此考虑,否则,早以犯上之罪办了他们!”宁帝言语间竟流露出真切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