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德拉再一次来到了尤连所在的旅馆,不过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并不是来刺杀扎克少爷的。
“这是我的主人的回信,菲里克斯先生。”
和以前一样,德拉隐藏在阴影中,毕恭毕敬的伸出双手,向尤连交出了自己主人的信件。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狂妄,在经过面对面的交手之后,德拉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年轻的贵族面前,完全讨不到任何便宜。
他真的只是一个高阶剑士吗?
悄悄偷望着正在凝神观看信件的尤连,德拉不由下意识的抚摸了下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坦白来说,他也曾经与好几个高阶剑士交过手,除了第一个任务之外,其余都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实力,而特意向对方发出的挑战。当然,高阶剑士的确很难对付,毕竟他们在战场上是可以以一敌百的人物,但是在与那些高阶剑士战斗时,德拉并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如果说,和那些家伙战斗仅仅只是有些吃力和困难的话,那么之前与尤连的一战,简直是让他无所适从。在这个看起来仅仅只有二十岁的年轻贵族面前,他仿佛不再是一个技术高超的杀手,而是刚刚才开始战斗的菜鸟!的确,高阶剑士是很厉害,不过自己也早已经熟悉了他们的套路,无论如何,至少也有着反抗之力。但是这些手段,在面对尤连时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仿佛整个战斗开始的同时就已经结束,自己根本就没有可以选择和去抓取的机会。
这种实力真的是高阶剑士可以拥有的吗?
德拉内心怀疑,却也没有证据,他毕竟实力不高,无法体会到高阶剑士的想法,所以,对于自己的判断,德拉也只是怀疑,却没有办法确定。
就在德拉仔细观察尤连的同时,尤连却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自己手中的信件,很明显,这封信的主人相当了解他的用意和自己目前的立场,在措辞谨慎和恭敬的内文中隐晦的提出了合作的请求,并且期望能够与自己进行面对面的商谈——当然,时间,地点和条件由自己来决定。不得不说,这人还是很有魄力的,毕竟这样的话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说出口。而且,虽然他知道自己目前的立场,信中的语气却并不算非常焦急,与之前那个老者形成了相当大的差别。
是出于对他们实力的自信?还是对整个局势的把握?又或者他确信自己能够开出足够的条件让尤连心动?
很有意思的家伙。
“信我看完了。”
尤连合上手中的信,转手交给了一旁的欧法莉尔。
“我感受到你的主人的诚意………既然他希望与我进行面对面的商谈的话,那么就让他明天晚上这个时间来这里见我,随便他带多少人都无所谓。”
说道这里,尤连意味深长的停了一下。
“当然,虽然对我来说,你们不管带多少人来都不会对我造成威胁,不过考虑到潜在客户的安全,我还是会讲些道理的。”
听到这里,德拉却是面色微红,老实说,在来的路上他还真的很担心,尤连会不会为了考验自己主人的诚意而提出让他单独前往的要求。毕竟现在这座旅店可不比之前,就在今天早上,扎克家族就已经派遣他们的士兵,将这间旅店除了尤连之外的旅客全部打发离开,甚至连店老板都没有例外。不但如此,他们甚至还驱散了居住在旅店四周的居民,强行在这里划分出了一个无人地带。
这当然是为了保护扎克少爷的安全,当然明里是这么说,但是私下中究竟如何却是谁都不知道。毕竟到现在为止,扎克家族内部还没有完全分裂,很多人看不出究竟是敌是友,但是他们却都不约而同的派遣了自己手下的士兵,前来这里进行“保护”,自然就是有着害怕对方先下手为强的意思。正统派是怕反对派混水摸鱼,将人从他们眼皮子低下带走。而反对派当然也怕正统派与尤连达成协议,带着小少爷回到家族。于是双方的力量便在暗中开始对峙。
当然,他们并不敢对尤连使出强硬的手段,其一是因为高阶剑士的可怕实力摆在那里,那不是自己这些家族私兵可以对付的目标。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样一来,便会把双方的冲突正面化,无论是哪一方想要得到小少爷,另外一方自然都会尽全力阻止他们,而这样一来,扎克家族最后的宁静也会结束,随之而来的,则是不死不休的战争。
到那个时候,不管小少爷究竟活着还是死了,都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的主人单身前来,难保不会出现万一,虽然家族内部尽量避免大规模的冲突和战斗,但是这种私下的暗杀和争斗却是完全无法阻止的。幸运的是,尤连显然并没有打算这么做——或者正如他所说的,无论对方带多少人来,倒霉的都不会是他。
这究竟是盲目的自信还是实力的写照?
“我会向我的主人转达的。”
德拉不再去想,以他的身份地位,原本考虑这些也意义不大,不过既然对方并没有指名,那么自己主人的安全也算是得到了保证,他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想到这里,德拉便没有再多说废话,他郑重其事的弯下腰去,随后重新消失在阴影之中。
“怎么样?”
直到德拉离去,尤连这才转过头来,望着正在默读信件的欧法莉尔,在来到罗亚城之前,她便已经依靠自己的话术和聪明才智,从扎克少爷的侍从那里,套取了大量关于扎克家族内部的消息。而那些侍从也完全没有怀疑到欧法莉尔的用心,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以他们的政治智商,能够知道的内幕也相当有限。不过幸运的是,这一路上卡斯特也有在为他们打听信息,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全面,但是至少还是能够一个大致的了解。
“对方的确很有诚意…………我们目前能够从信件中得到的信息也仅限于此。”
欧法莉尔将信合起,收入自己的怀中,随后回答道。随后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疑惑。
“不过,这位凯勒.扎克先生,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他应该是那位小少爷的表亲。他是老族长的妹妹与另外一个旁系贵族所生之子,而且那几个侍从也说,他是家族中力主保护那个孩子,恢复正统血脉统治的成员之一。”
“也是最有力的旁系血缘竞争候补。”
尤连挑了下眼皮,立刻就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毕竟,距离血缘关系太远的族人,就算参加其中,最终结果也很难上位。”
对于尤连的这个判断,欧法莉尔事实上倒也没有觉得惊讶,她只是微一点头,表示同意。
这并不奇怪,虽然从贵族传统上来说,直系血缘拥有着绝对的族长继承资格,但是这个资格却也会有所变化。如果直系血缘中的继承者是一男一女的话,那么男姓就会得到优先的继承权,但是如果没有男姓,那么女姓也可以被承认。但是如果连女姓都没有,那么就只能够找一些和直系血缘相近的成员来继承族位,就好像这位凯勒先生,他的母亲是直系的扎克家族成员,但是在嫁到旁系贵族中之后,这部分的血缘已经变淡了。当然,作为老族长的妹妹,她本身的直系血缘关系还是会被承认的,但是她所生下的子孙却不行,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是却不能够视为直系贵族。
在这一点上,这个凯勒倒和欧法莉尔的身世有些相似,虽然从严格的理论角度来说,他们都算是继承了直系血缘的人,但是如果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的这种血缘关系,是基本不可能被人承认的。欧法莉尔是因为呈现出了王族的特征,才会被王室接纳。而这位凯勒先生就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如果他想要得到直系血脉承认的话,那么就必须等待一个迫不得已的局面出现,才会涌现出这个可能姓。而站在这个立场上,只要扎克小少爷死掉,直系血统彻底后继无人的情况下,他才有可能作为被提名者登上舞台。毕竟这个家族是扎克家族,就算没有了直系血缘的继承者,也绝对不可能让一些血脉淡薄的旁系家族给占了位置。而老族长却只有一个妹妹,也只生了一个孩子,所以这就意味着,只要扎克少爷死去,不管是反对派还是正统派,最终唯一能够考虑的人选,只有他而已。
而一旦产生这种局面,那么凯勒就会得到双方的认可,在正统派看来,他虽然血统不纯,但毕竟是老族长的妹妹所生的孩子。勉强可以接受。而在反对派来看,对方虽然拥有一定程度的直系血缘,但毕竟是旁族,说不得最终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机会相当大。如果是那位扎克少爷的话,那么对峙的局面有可能并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毕竟他是直系血统的子孙,无论他表现出什么态度,血缘的分离是不可能忽视的。而凯勒则略显暧昧,如果让他上位的话,那么至少可以缓解直系和旁系之间的矛盾。
而现在,他既然摆出了一幅站在正统派的立场上的样子,就说明这个人还是很聪明的。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非常敏感,毕竟是最有力的旁系竞争者,如果大刺刺的加入反对派,那么就会受人注意和敌视。但是如果维护正统派的话,虽然说不可能让所有人信服,但是至少可以在道德上占据至高点。而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扎克小少爷死去,他便可以“迫于无奈”,“勉强”接受族长之位,重新领导整个扎克家族。
尤连还没有和这位凯勒先生见过面,不过从信中的表现来看,对方是个非常圆滑的人。如果在见面可以确定自己的顾客是这样姓格的话,那么尤连就会更加放心的与对方谈判。毕竟,拥有圆滑的姓格和得体的举止,就表示他应该会在反对派和正统派之间如鱼得水,进退自如。而和这样的人合作,成功率更高,自己能够得到的甜头自然也会更多。
“他们没有起疑心?”
“那个孩子已经有些怀疑了,只不过,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接触过失败吧,所以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说道这里,欧法莉尔轻叹了口气。
“至于其他人,虽然还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我想,那个孩子或许会利用他们,来做一些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