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缩起来的脖子舒展开,沮丧瘪瘪嘴,作势要将话筒放回去。
一片光亮轻柔洒在门前地板上,活动室恢复微弱的光明。
白皙俏脸沉静微笑的乐施施走了进来,掩上房门,将包括她妖冶微笑白皙脸蛋在内的活动室再度关进黑暗里头。
妮子紧张得都不敢发出呼吸声。
“……唱、唱啊。”对面空灵悠远的飘来像是从口腔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很费劲的两个字眼。
用力咽了口口水,妮子颤颤巍巍将话筒拿到下巴前面,翕动着含唇珠的好看嘴唇,发出一个“喂……”
寂静黑暗里,飘来一个中气不足的“……嗯”。
抿紧唇,妮子差点笑出声。
哧哧的鼻息,通过话筒最大程度传播到整个活动室,哪怕是墙角一只蚂蚁也能很清楚的听到里头的嗤笑意味。妮子小脸一下涨红,连忙解释说:“不、不是,我不是笑你,不是笑你,真、真的……”
“……唱、唱啊。”
“……哦、哦。”
卑怯拿着话筒,妮子脑子想啊想啊,稀里糊涂翻出一首《遥远的她》。
没有伴奏,在空旷黑暗的活动室,即使是轻灵、清澈、细软的声线,也显得十分突兀。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谁谁谁在跟谁搭话,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让晚风轻轻……”
妮子脸红了,拘谨闭上嘴,唱得远没心里哼唱的效果理想。甚至干涩、单调、滑稽,音响将这歌声在空旷活动室增强到细微而艰涩颤抖的声线波动都能清楚听到,让人羞愧欲绝。
肩上慵懒搭着一条蓬松辫子、套着一条红底黑色花纹连衣裙的女孩身影从黑暗中一点点渗出。脸红红的,黑幽幽的眸子既是抵触又是挣扎,鼓励和坚定从中狼狈的脱困出来,施加给舞台上脸色错愕的小妮子。
“……接、接……接着唱啊。”这个素来以傲慢、轻蔑、沉静姿态示人的漂亮妹纸,居然是个小结巴,说话很吃力很吃力,脸都涨红了。
这支持鼓励的话语既不嘹亮,也不激昂,质朴笨拙到听了让人想发笑,妮子却似乎大受鼓舞,抿紧唇深呼吸间,终于拿出了勇气。
“……让晚风,轻轻吹送着落霞,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仍然没有伴奏,清澈细软的声线,像猫咪撒娇喵喵叫一样,唱着这里人多半听不懂的粤语,纵使轻灵而柔和,也显得十分单调、突兀、怪异。乐施施却目不转睛看着舞台上的一米三个头越唱越投入的妮子,似乎没在听,而是在细致品读妮子唱歌时表情复杂迷离的小脸。
调门急转,原先沉缓的曲调急促起来。妮子紧闭眼睛,婴儿肥小脸上流露着迷醉和惘然,唱得特别深情。
“在这半山,那天,我知我知快将要别离没说话,望向她,却听到她说不要相约,纵使分隔,相爱不会害怕。遥遥万里,心声有否偏差,正是让这爱,试出真与假;遥远的她,仿佛借风声跟我话,热情若无变,哪管她沧桑变化。”
接下来又是一段沉缓调门的低吟浅唱,多出股稍放开含蓄的悲怆,乐施施只隐约听懂一个“炮弹,心中爆炸”。然后便是很自然的承接到短促快速节奏当中——“在这半山,这天,我悲痛悲痛不已在胡乱说话。夜雨中,似听到她说不要相约,纵使分隔,相爱不会害怕。”
悲怆的情感是递进的,到了这里,情感便深重浓烈起来:“人无觅处,心声有否偏差。正是让这爱,试出真与假。遥远的她,仿佛借风声跟我话,热情若无变,哪管她沧桑变化……遥远的她,不可以再归家,我在梦里,却始终只有她;遥远的她,可知我心中的说话,热情并没变,哪管她沧桑变化,啊……”
要说副歌部分,远算不上高调门,听起来却很有力量感,似有含蓄浓烈情感,蕴含其中。唯一遗憾在于,这是粤语,乐施施几乎一句没听懂。
黑暗舞台上头顶有撮深情弯长呆毛的小彩妹品味余韵似的仍然闭着眼睛,仍然沉浸在心里的沉缓激烈的音乐节奏当中,整个人看起来虽然违和怪异,但一经思考却有种荒唐的触动心灵的冲击力。
回过神来,啪啪啪,乐施施这个素来沉静傲慢的妮子,展露出质朴单纯的一面。深深抿着唇,有些兴奋激动的直拍手,和她结结巴巴、怯懦艰涩的谈吐不一样,这孤独的掌声在空荡荡宽阔黑暗活动室,尤其清脆而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