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莫广场几乎让西里斯发疯,陈旧腐朽的“高贵”气息从每一幅画像,每一个柜子,每一件饰物,甚至是每一根钉子中释放出来,就像一只四处游走的怪物,嚎叫着跑过每一个角落,他不得不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夺门而出的冲动。
这个时候,西里斯往往会恶狠狠的盯着某一堵墙。
哈利说过,曾经有一度他宁愿天天面对墙壁,因为墙壁从不发问,也不会用异样的或者憎恶的眼神回视他。
西里斯听了满心酸楚,十六岁时的自己还能用离家出走摆脱他不想面对的生活,哈利却要背负众人对他的沉重期望,在救世主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这该死的命运对他大发慈悲的那一天。
今天,西里斯重新站在这些被他毅然抛弃的东西前,不同的是今天的他拥有了决定它们命运走向的权利。早在哈利开学前,他就在莫莉的帮助下把一批占地方又无关紧要的破烂玩意儿——比如相片、迷你肖像画、带徽章的玻璃器皿等——随手丢进麻袋里,并用绳子套紧,去除克利切的小偷小摸带来的额外工作量,总的来说进展还算顺利,只有梅林知道格里莫广场里到底堆了多少让布莱克家引以为傲的昂贵垃圾。
正在往一只破破烂烂的纸板箱里丢银器的西里斯停下动作,发现前些天堆在角落的相框少了几个,他张嘴大喊克利切的名字,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西里斯咕哝着皱起眉头,弯腰继续忙活。
灰尘落雪似的往下掉,在房间里飘扬翻腾,西里斯一边咳嗽一边大骂克利切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奇怪的是早该神神叨叨的冲进来跟他抢夺“宝贝”的克利切仍然不见踪影,以它的死忠程度,绝不会只是躲在暗处无所作为的任这些东西被丢出房子。
不过西里斯从来不会分出哪怕一丁点的关怀放在那个接受了布莱克家洗脑的家养小精灵身上,他甚至希望克利切从他身边消失,如果不是担心凤凰社的事情被泄露,他早就让克利切滚蛋了。
这个时候布莱克先生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希望已经实现。
一只镶着红宝石的银质墨水瓶钩挂住箱子边缘滚了出来,一条青黑色的墨迹蜿蜒而下,滴落在厚厚的灰尘上,化为一滩污浊。西里斯瞪着墨水瓶,探手拾起,眼中滑过一丝怀念。这只墨水瓶是叔叔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当年离家出走时被留下,他以为母亲已经把属于他的东西全部丢出去了,就像他现在做的一样——从某方面来说他们确实是母子。
这只墨水瓶明显是一条漏网之鱼。
西里斯抚摸剔透的瓶身,脑中闪过几幅画面,不禁咧嘴而笑,伤感和惆怅接踵而至,西里斯紧了紧手中的墨水瓶。
“对了!”他猛然想到什么,搁下墨水瓶跑出房间,朝自己的卧室奔去。
他粗鲁的推开门,门扉甩在墙上击打出刺耳的碰撞声,西里斯径直走向床尾,床尾处带锁箱子上的包银雕花猫狸子慵懒的甩了甩尾巴。西里斯抽出魔杖对着锁具念了一个开锁咒语,另一只手扶住箱体霍地掀开盖子,手掌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叠包着硬牛皮的羊皮纸。
西里斯没有翻开表面写有他叔叔和他自己姓名简写的枣红色硬皮,怔楞片刻,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了回去,盖上箱盖,谨慎的落锁。
“应该去找律师问问……”西里斯咕哝着,一转头看到克利切立在门口,眼神恶毒的瞪着他,手里拽着他刚才丢掉的几样银器。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克利切立刻闪闪躲躲的低下头,这个时候再试图掩饰情绪显然为时已晚。
西里斯跳起来大步走过去,克利切一张口把他冲到嘴边的呵斥堵了回去。
“西西小姐要见少爷。”
西里斯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西西小姐”是哪位。
“马尔福夫人?不见!你少管闲事!”西里斯冷冷的说,快步从克利切身边掠过。
“少爷应该和善的对待布莱克家的小姐,女主人不止一次赞扬西西小姐,说她是一个有头脑的女巫。”
“嫁给马尔福就是有头脑?”西里斯站住,从鼻腔内挤出一声冷哼。“卢修斯.马尔福接管魔法部的大脑厅了?”
布莱克先生偶尔超常发挥的刻薄功力几乎与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不分轩轾,可惜讥讽的对象难以体会奥妙所在,自言自语的家养小精灵又一次充耳不闻。
“克利切由衷的希望服侍高贵的布莱克,西西小姐不让克利切留在那里,克利切想去服侍里格少爷,克利切不认识路……”克利切嘶声哭泣,它倒在地上用手揪住耳朵狠命拽拉,然后直挺挺的躺平,如同睡在墓地里一般僵硬,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堆满皱皮的眼角滑落。“里格少爷,里格少爷,克利切要去服侍里格少爷,女主人肯定会表扬克利切,克利切要把里格少爷带回来……”
西里斯烦躁的转身,对克利切喋喋不休的撒泼置之不理,谁知道刚一迈腿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看见克利切躺在脚前打滚,难以想象这该死的家养小精灵竟会有如此生机盎然的一面。
西里斯一脸冷酷的从它上面跨过去,落脚的那一刻腿被抱住,小精灵在他的小腿肚子上尖叫着被朝前拖动。
西里斯简直难以置信。
然而对于克利切来说海姆达尔的存在如同一滴让它朝思暮想数年的福灵剂,自从女主人过世以后再也没尝过的幸福满足的滋味,克利切暗暗发誓,不惜一切代价,要把那滴福灵剂带回到名为“永远纯洁的布莱克”的魔药瓶子里。
“滚开!”西里斯连碰都不想碰它一下。“你再不起来我就把母亲的肖像画拆下来砸碎了丢进壁炉里!”
这个威胁相当奏效,腿上的分量骤然消失。
克利切悲伤的捂脸嚎啕大哭,一会儿躺在地上把自己蹭的满身灰尘,一会儿又用脑袋去撞桌角,当胯.下那条早已看不出最初颜色的小布巾摇摇欲坠的往下掉时,西里斯脸色铁青,他现在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纳西莎没有收留它!
“她在哪儿?”西里斯深吸口气,忍耐的说。
克利切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似乎没有听到西里斯的话。
“我现在就去把母亲的画像拆下来!”
克利切一骨碌爬起来,一边竭力控制住脸上的怨恨,一边装作万分崇敬的样子,故而表情有些扭曲。
“少爷有什么吩咐?”它弓着背低下头,看着自己黑黢黢的脚丫子。
“她在哪儿?”
“克利切听不懂少爷的话。”
西里斯忍无可忍的咆哮,“纳西莎.布莱克.马尔福,你的西西小姐,她现在在哪儿?”
卢修斯像往常下班那样飞路到家,也像往常那样迈腿跨出壁炉,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家里的壁炉前多出来一截十分硌脚的东西,马尔福先生很不优雅的向前倾倒,如果不是自我解救成功,他就在自家前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五体投地了。
卢修斯慌忙站直身子,一边暗暗庆幸没有旁观者目睹到刚才的不体面,一边愤然转身。
在飞路用壁炉前搭积木?!卢修斯瞪着那一排被叠成小山包的木材,一副见鬼的表情,他敢对梅林发誓,早上出门前根本没有这些。
“蒂尼!”
“主人。”小精灵诚惶诚恐的出现。
“那是什么?”卢修斯脸色阴沉的指着那堆木头。
一声细微的尖叫从蒂尼嘴里溢出,它惊恐万状的捂住嘴,主人告诫自己他痛恨家养小精灵在他面前歇斯底里,主人认为那是家养小精灵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伎俩。尽管蒂尼感到委屈,但是家养小精灵不能为自己辩解,辩解就是顶撞主人,驳斥主人的命令。
“那不是蒂尼的错……”家养小精灵艰难的咬住手指。
“你什么时候学会推卸责任了?”
蒂尼瑟缩了一下,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卢修斯不为所动。
“亲爱的,是你吗?”
纳西莎如释重负的声音从通往客厅的那扇门后传来,卢修斯诧异的扬起一边眉毛,转过脸时面上只剩下让人心寒的冷漠,“这个问题我们等会儿再说。”他撇下颤抖的几近虚脱的家养小精灵。
刚穿过门就看见那个丑陋、陌生、老态龙钟,顶着个猪一般的大鼻子,比晒干的蜥蜴皮还要干瘪的家养小精灵站在茶几前,卢修斯纳闷纳西莎居然没有直接让它滚出去,对那双黑乎乎的脚丫子在地毯的精致刺绣上留下的污垢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