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每天都在发生,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那位失主虽然可怜,但是热闹终会散去,同情心也不会一直持续,在场的十之八、九都是拼尽全力挣钱养家,对很多人来说同情归同情,但解囊相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自己与亲人的生活成为问题,同情心值几个钱?
那个满脸风霜的男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江愉帆看到他满手的厚茧,但看得出来他今天穿的不差,起码干净整洁,不像是干劳力的。应该是因为刚领到钱的原因?而这却招致了暗处的偷儿。
江愉帆跟在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子身后,看到他目光呆滞地回了一个十分简陋的家,看到里面的妇女从满脸喜意变成晴天霹雳,看到这两夫妻抱头痛哭,里屋更是传来此起彼伏的孩童哭声……
江愉帆看了看周围的半旧房屋,很不好受地回转回去。
江愉帆蹲在一个小鱼摊旁边,眼睛直直地看着里面灵活地游来游去的鱼儿,好像刚才那小姑娘滴溜溜的大眼睛,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那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像天使一样的孩童却做着这样灰暗的事情呢?
她想到了那小姑娘偷到手后脸上发亮的笑意,那么感染人的笑容,背后却是那一家子的哭号。
江愉帆还没到将别人的苦难当做自己的苦难而痛苦这种慈悲神圣的地步,她只是突然陷入了自己的感慨与更遥远的联想里,从小女孩纯洁灿烂的笑容想到了单纯的人,从单纯的人想到了倘若这些人伤害了别人……她似乎发现了一种伤害,它起源于无知懵懂甚至善意,却可以让别人毁灭而无处责怪。
“多么可怕啊!被害者被彻底毁灭,伤害者依旧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被害的还要向害人的说一声‘谢谢’!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可真的是比后妃之间的阴谋诡计更加狠毒与高明。”
江愉帆抖了抖,心中发寒,又立刻醒过神来,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现在应该想办法帮帮可怜的那一家人。
最后看了一眼快活不知愁,游来游去的鱼儿,江愉帆拍拍衣裳站起身来,回头的时候一时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一个一身青衫的老者。
“诶哟——老爷爷你没事吧!”江愉帆摸了摸被撞疼的额头,赶紧扶住眼前摇摇晃晃的老人。
手扶住老人的刹那,却震惊地立在当地。
“姑娘,你怎么了?”老人仿佛对于她的异状并不惊讶,慈善地微笑着看她。
江愉帆眼睛又瞪大了一圈,“老爷爷你看得到我?”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围,路过的人们并没察觉这边的情况,甚至有人还毫无知觉地穿过了她伸出的一只手臂。没错,大家仍然看不到她啊!
“你在这里,我自然能看到你。”老人依旧慈和地笑着,对于她的震惊满含包容。
江愉帆张了张嘴,却觉得那句话里似乎另有话意:“老爷爷……”
“老朽在边上看了许久,姑娘可是有烦恼的事情?”
“我……”江愉帆看向老人,她总觉得这位老人家不像是普通人,不说他能看到她,单从他自身看,虽然已经白发白须,可精神矍铄,眼中不时闪过的光芒带着历经世事的智慧,他一直都微笑着,不是平日里见惯了的那种客套,也不是亲和、友善,更像是……是……包容!江愉帆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能形容眼前老人的形容词!没错,就是包容!他的微笑是那种包容世人的微笑,就像是寺庙里的佛祖!
似是被这种微笑感染,江愉帆不知怎么,讲出了自己刚才的思考,讲出了自己从那么一件小小的偷窃,一路联想的历程,又回归现实,有些苦恼地说道:“我想帮助那一家人,可是一次的帮助只是治标不治本,我也想拯救那些年幼犯错的孩子,可我不是神,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即便有法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很迷茫,不知道这世上的人真的有善良吗?人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就说我自己,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可为了我自己的一己之私,明知这个国家的苦难而袖手旁观真的对吗?曾经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不惜牺牲一切,亲人骨肉,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与他们相比,我似乎太渺小而自私。”
老人随着江愉帆的讲述,总在适当的地方配合地点头,当江愉帆最后一番话结束,他笑了,带着看透人心的明悟:“你不是早就做了决定吗?不要被外界迷惑,认清本心便可。”
江愉帆一惊:“老爷爷……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决定?你到底是谁?”
老人清明睿智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江愉帆:“五年前,地藏王殿,江姑娘不认识老朽了?”
“地藏王菩萨!”江愉帆大惊,冲口而出,却又觉得这个真相丝毫不突兀。
老者缓缓地点头,白须下的笑意更加真切了几分。
“您怎么会来这里?”
“解惑。”老者一手抚须,吐出简单的两个字。
江愉帆蹙了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有些高兴地问道:“老爷爷,那个……我还能叫你老爷爷吗?”见老人慈祥地点头,“所以,老爷爷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