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应话了。
对于一个素未相识的姑娘如此真诚的夸奖,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受之有愧,但是却又不好明说出来驳了对方的意。
好在流梨没有打算继续夸奖下去。
她笑了笑,说道:“我叫流梨。流水的流,梨花的梨。小凤儿叫我凤儿。花满楼,我也可以像小凤儿那样和你交朋友吗?”
尽管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能明确这位姑娘话语中的小凤儿究竟是谁,也不清楚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收下这份来自对方的干净透彻的友情。
他轻轻一笑,回道:“自然可以。”
“那我也能像小凤儿那样叫你花满楼吗?”她问。
“当然可以。”花满楼点头。
得到他的肯定,流梨笑了起来。
在那样昳丽温柔的几乎能令冰雪消融的笑容之下,花满楼有一种感觉——整个小楼的花开仅是为了迎合这个女子的到来。
流梨轻步走到了花满楼的面前。
她的脚步又轻又沉,发间的珠子和流苏在她行走间如春柳一般风流婉转,轻轻碰撞着发出细小的声响。
随着她的走近,花满楼敏锐的嗅到了那袅袅的淡香。——这味道莫非是姑娘家用的香粉胭脂?
花满楼猜测道。
同时,他因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而隐隐的有些羞涩。
毕竟他方才一直觉得这个味道好闻,心里只道或许是小楼外的花香,便不由多闻了闻——现在想想,他似乎是占了流梨姑娘的便宜……
还没等花满楼细想自己的过失,一双柔腻纤弱的手便抚上了他的眼角。
花满楼一惊,但又担心自己贸贸然后退会令流梨心有不快,故只侧了侧脸,堪堪地避过了她指尖摩挲着他眼角的范围,语气略显狼狈,“流、流姑娘……”
“流姑娘?为什么要叫我流姑娘?还要避开我?”
流梨表示不解,“花满楼也叫小凤儿凤公子吗?花满楼也不愿意让小凤儿看你的眼睛吗?”
花满楼语塞。
比起教导一个似乎与自己年龄相佛的姑娘男女大防的常理,他觉得他更应该从流梨口中的小凤儿入手,“流——流梨所说的小凤儿,可是陆小凤?”
名字里带着凤字,又是他的好友,性格听流梨描述起来还如此的狂放不羁。花满楼觉得,除了陆小凤以外不作他想。
只不过,他这一声流梨喊得着实是磕绊。
流梨却浑不在意,笑道:“是啊。”
花满楼一顿,随即笑了:“那么流梨来百花楼,可是为了找陆小凤?”
“不是啊。”
出乎花满楼的意料,流梨毫不犹豫的否认了。
她澄亮乌黑的眼眸安静而认真地看着花满楼。
那样执著专注的神情仿佛仅仅只能融入面前之人一个人的身影。她开口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来,就是为了看看你。”
她再一次将自己的目的重复,然后上前一步用凉薄的指尖摸了摸他的眼尾,“但是我现在跟你做朋友啦。阿星说,朋友就是要互帮互助的——花满楼又这么好,我很想帮帮花满楼啊。”
花满楼呼吸一窒,只觉得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的手指虽然冰冷,但是所触及的每一处肌肤在她指尖分离之际却又如星火燎原一般骤然升温。
在他冗长寂静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姑娘,言笑盈盈地走到他的面前,用着那么直率坦白的言语和温婉轻柔的笑容对他说着,她来,不过是想要见见他。又说着,他这么好,她想要帮帮他。
花满楼觉得自己忍不住想要微笑。
他已经不想要避开流梨的触碰了。
因为任何人都不会拒绝温暖和光的拂照。即便他是个瞎子。
天光微凉的时候,花满楼在小楼里为流梨置出了一间房。
在他房间的左手侧,中间隔了两间空房。
百花楼里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花满楼亲力亲为,少有例外。为流梨整理房间的事情自然也是没有假借他人之手。
虽然花满楼在一开始的时候仍是有些不自然,但是当他抱着嘱咐花平新买回来的并在阳光底下晒过了的染花双丝被时,他的心情却陡然平静了下来。
相由心生。
他因为太过在意流梨的女子身份而斤斤计较,但若只是平视着她,只将她当做与陆小凤一般的好友,这份过于拗口的心情也就平静了下来。
如此想来,倒也还是他太过拘泥了。
流梨完全不知道花满楼内心如是诸般细腻的想法。
她弯着明媚的眸子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发间的珊瑚流苏簪子随着她又轻又重的步子拖拽出的铃铃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