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瑷珲城又名黑龙江城,城在黑龙江右岸,本为黑龙江将军驻地。康熙年间黑龙江将军移驻墨尔根后,该城留城守尉镇守。
这几日大雪飘飞,黑龙江早就封了河,如一条银带蜿蜒而行,在瑷珲城城墙之上,隐隐可以看到江对岸银装素裹的海兰泡小镇。
城守尉衙门,现在成了镶蓝旗副都统加神炮三营统领大人的行辕,在左跨院暖阁,地龙烧得火热,火盆中炭火红通通的,但好似还驱不去外面的天寒地冻。
坐在火炕上,叶昭身上围了厚厚黑绒绒的貂皮大氅,捂得严严实实的,就这好像还觉得冷,不时拽身上的貂皮大衣,生怕露出缝隙灌进冷风。
围着火炕,木椅上坐了一圈人,协领刚安;神炮各营管带,赵景忠、神保、阿里奇;神炮营顾问彼得,医疗队顾问玛德教士;老夫子,新任团勇守备张谦,瑷珲城守尉盛奎等等。
城守尉盛奎为瑷珲一城军民长官,关外和关内规制不同,现今并无省道府之划分,一应军民事务均由将军、副都统、城守尉等官员管辖。
在咸丰的上谕中,已经命令黑龙江八旗驻军协同火炮营“进剿夷匪”,来瑷珲前,叶昭已与黑龙江、吉林二将军会面,盛奎也接将军手谕,要他在镇国将军帐下听令。
叶昭的大少作派神炮营的将领包括老夫子彼得等都习以为常,张谦和盛奎却都心中叹息,朝廷派来这么一位少年权贵抗俄,可不胡闹么?
以玛德教士为首的医疗队是在上海临时组建的,除了玛德教士,尚有在上海开诊所的一位西洋医生,以及几名护理人员,更置办了大批西药,当然,到了京城后又招募了几位中医大夫。玛德教士纯属自愿,只为同清政府打好关系,以便宣扬上帝福音,而那位西洋医生,自是为了丰厚的报酬。
而叶昭,正在跟这些人讲述他的“战略构想”,黑龙江封江,俄军船舰不通,大队自会收缩回各个据点,活跃在外的无非是小队俄军以及哥萨克的土匪流氓,是以振和振武二营可化整为零,以三四队为一编,搜索小股罗刹人,若遇罗刹大队则马上退却,集结优势兵力歼之。振威营则驻扎在瑷珲城为总应,策应各编。
说着叶昭就看向张谦,说道:“团勇中的达呼尔人,全部抽调出来作为细作,传递消息,令各营各编将令军情上通下达。”达呼尔人是黑龙江北一枝强悍的原始民族,世代居住在黑龙江北以及兴安岭茫茫深山密林中捕鱼狩猎。韩进春绘制的江北地形图就出自达呼尔人之手,而现今没有无线电等联络工具,未免各营各编各自为战,自然需要这些熟悉地形的情报员。
张谦一怔,下意识就想反驳,达呼尔人作战勇猛,弓箭精准,是团勇中的生力军,怎么一转眼就要被撤下来当跑腿的?
可皇上早下谕要关外各勇由镇国将军调配,张谦忍了忍,只得应了一声。
“都统大人,居中策应,我看阿里奇老兄定然更喜欢这个调调儿!”满脸络腮胡的赵景忠晃着大脑袋一脸不以为然,他乃振威营管带,听闻都统大人要振威营留守瑷珲城,立时就不满意了,来到关外,不和罗刹鬼一刀一枪的见血硬拼,搞什么毛的策应!这活儿就该那娘娘腔阿里奇来干,这厮胆小怕事,留在都统大人身边再好不过。
阿里奇脸色颇不好看,但却没有吱声,他时常公然被赵景忠讥讽,却每次都忍着气不吭声,这也使得赵景忠越来越觉得他软弱可欺。
叶昭又拉了拉貂皮大氅,裹得自己更严实些,说道:“自有轮到你振威营撒鹰的时候,赵管带不必急在一时。”
赵景忠却是又大咧咧问:“医疗队呢?跟哪一营?”对于都统大人组建什么医疗队他也颇看不过眼,还有那些什么“罐头”,堆得小山似的,听说过两日还有一船运过来,在关外,那揉一团雪塞进嘴里就是粮食了,当兵的哪这么娇气了?这可不娘娘军吗?
叶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医疗队也留瑷珲城。”
赵景忠打了个哈哈,就不再说话。
……
众人散了后,房内剩下了老夫子和张谦还有玛德教士。
“韩大哥的尸首找到了么?”提到韩进春,叶昭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老夫子叹口气:“没有,可这都快两个月了,万生还在的话,早该回来了。”
叶昭微微点头,侧目看去,却见张谦面色木然,他是韩进春阵亡后从关外绿营调来的,与韩进春自然没什么感情。
叶昭总算觉得暖和过劲儿了,终于从貂皮大氅里伸出了手去拿炕桌上的茶杯,看到叶昭秀气纤长的手指,张谦心里又叹口气,这公子哥,怕是最能讨女人欢心了,可上战场?不知道会连累多少性命。
叶昭慢悠悠吸溜了一口滚烫的热茶,目光看向了张谦:“张守备,你似乎对抽调达呼尔人为传令兵不以为然?”
张谦微微一怔,这公子哥还有些眼力,可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糊涂,忙道:“卑职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