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恪回到府上的时候,应小檀已经独自用完了晚膳。
他听了花末儿的禀报,就忍不住一笑,抬步迈进了殿中,脱口打趣,“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等等本王……”
话到一半,赫连恪的声音忽然涩住了,两个陌生的清丽少女对着他蹲身作福,娇声问礼,“奴婢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应小檀就在她们身后的罗汉床上半卧着看书,此刻正慢吞吞地起身,连鞋还没穿上。
赫连恪忙紧走了几步,伸手将人压住,“别动弹了,躺着吧,今天在宫里受累了?”
转眼就忘记了竖在一旁的两个姑娘。
经过贤妃指教的,终究不一样。应小檀斜眼觑她们,不由得不佩服。她晾了她们足足一个傍午,小姑娘却依旧很沉得住气,叫过来用膳的时候还连声道辞。
好在应小檀无心与她们为难,索性赏了两道菜,叫她们到梢间里去吃,这样双方都自在。吃好了,又命天绮送了胭脂过去,叫她们补上妆,精精神神地到殿里面等赫连恪。
而之前宫中堵塞在心口的郁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应小檀委实有些埋怨赫连恪,倘使不是他那句“喜欢”乱了她的阵脚,她也不必前前后后翻想这么多。然而,仔细回忆了一番曼妃的处境,应小檀眼前豁然开朗,赫连恪的话,更多是对她表现的嘉赏,算不得什么掏心窝子的言辞,耳旁风似的忘了就好。
果然,不去想这些,应小檀当真不怎么在意这两个宫娥了。
既是贤妃赏给赫连恪的,她原封不动地把两个人安排到赫连恪面前就是,至于赫连恪怎么待她们,那就与自己无关了。
出于“过来人”的心思,应小檀一点都没有刁难她们,更因为知道赫连恪回府后一准会先到正殿来,便索性叫她们在自己跟前等着了。
果不其然,这不叫赫连恪撞个正着?
应小檀满意地笑,反手握住了赫连恪,柔情蜜意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贤妃娘娘和曼妃娘娘都很照顾我,王爷不必担心。”
紧接着,小嘴一努,应小檀向赫连恪介绍道:“两位妹妹是贤妃娘娘赐给王爷的,因还没起名字,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们,贤妃娘娘说了,只要王爷喜欢,肯留下,就让皇上封她们为昭训,可都是萨奚姑娘呢。”
赫连恪动作一僵,低头看了眼应小檀主动握着他的手,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母妃赏的?叫来侍候本王的?”
他回了下头,那两个少女都是垂眉顺目,一点妩媚相儿都没有,端的是老实规矩。
然而,说不上来为什么,赫连恪隐隐觉得,这两人倒与应小檀有几分相似。
不悦的情绪浮上心头,赫连恪蹙了蹙眉,“你们先下去。”
两个少女面面相觑,她们连名字都没有,更遑论在府上的去处了。
应小檀见状,从旁接口,“你们先去梢间那里歇一歇吧,王爷一会就召见你们。”
赫连恪瞪眼,“本王几时说要召见她们了?”
应小檀闻声吓了一跳,她待赫连恪一向谨慎,此时见他面露不豫,当即缄声,作势要起身谢罪,“小檀失言,请王爷……”
“坐着。”赫连恪冷冷地把她按了下来。
应小檀这回彻底无助,请罪不许她请,可赫连恪脸上又是昭然的怒意……她抿唇沉默,笔管条直地在罗汉床上端正坐好,仿佛随时都能起来磕头一样。
赫连恪看了她一眼,心里像是生了刺,根是尖的,头也是尖的,一上一下都往他最软的地方扎了进去。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两个宫娥见应小檀都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忙不迭躬身告退——先别管去哪,躲出去再说。
应小檀唯有僵坐着,脊骨都上了弦似的,紧紧绷着。赫连恪正上下打量她,眼神里藏着些应小檀从没见过东西,叫她愈加警醒起来。
唉,是她今日多了嘴,赫连恪身为亲王,他要做什么,如何能由得她一个妾室来安排……怀孕以后,当真是脑子都不中用了。
她这厢犹自反思,赫连恪却是突然叹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是本王魔怔了,吓唬你做什么……你很怕本王?”
话题变得太快,应小檀一时没反应过来。
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荡得赫连恪心窝都发了软。
“不是怕王爷,是敬畏王爷。”应小檀不敢再生差池,斟酌着换了字眼。
赫连恪倒饶有兴趣,挑了挑眉,“有什么区别?”
“怕是因为畏怯强权或是武力,敬畏是出于尊重啊……”应小檀信口胡诌,“刚来侍候王爷的时候还挺怕的,王爷呢,多大的官啊,我连甲长都没见过!时日久了,就觉得王爷本事多,有王爷在,就不必再怕别人了,所以是敬畏。”
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说辞,应小檀都觉得自己的谎话过不了关。
谁知,赫连恪竟然真吃了这一套,霁颜含笑,如沐春风似的,“本王看是把你惯得坏了,王爷算什么了不起的,王爷上头还有太子、有皇上,你就浑不怕了?”
应小檀找到了窍门,自然一门心思顺着赫连恪说话,“有王爷在,那是王爷的事了。”
赫连恪畅意地轻笑了几声,再不似刚才那般沉着脸的模样,“有理有理,本王就勉强替你担下这些罢!”
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赫连恪很受用应小檀的倚赖,揉了揉她的小手,怜她一日奔波辛苦,任她继续躺着了,兀自用完膳,高高兴兴拉着应小檀去睡觉。
他教会了应小檀如何替自己抒发,每日夜里也没那么难熬,两人妖精打架,胡闹一番,接着各自入梦,起先的别扭就像没发生一样。
而翌日一早,应小檀就惊着从梦里醒了过来,昨晚光顾着哄赫连恪,竟忘记那两个等在梢间的宫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