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玉莲一番话,平息了一场风波。钟韶英只道此事轻易便揭了过去。岂料,如今的宫中已是萧家姐妹的天下,但有风吹草动,便有人报与两宫娘娘,更何况是殴斗这样的事情?
萧清婉听到这消息,便向左右笑道:“钟韶英如今胆子大了,这样的事情也敢隐瞒!”穆秋兰陪笑道:“钟公公是怕娘娘知道了生气伤身,也是一番好意。娘娘如今正怀着身子,什么事也及不上养胎要紧。”萧清婉浅笑道:“是好意还是他自个儿怕拖累?也罢,你说也有道理,既然事儿已了结了,本宫也懒得再去捣腾。只是钟韶英知情不报,私瞒事体,也着实可恶,瞅空子好好敲打他一番。不然,他今儿瞒了这样的事情,明儿遇上什么更要紧的事儿,也敢自作主张了。”穆秋兰道:“娘娘这倒多虑了,奴婢瞧着钟公公是个知道分寸好歹的。”
萧清婉不置可否,只是笑道:“章媛浅薄张狂,撵了就撵了,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个唐玉莲,用的一手好计策。还没敕封呢,就借刀杀人的除掉了仇人,竟还借的是皇上的手,胆子也忒大了。不止如此,还旁观众人都道她宽怀大度,温婉守礼。那些女子可都是即将成为妃嫔的秀女,她唱的这一出,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算起来,不过白吃了点皮肉上的苦头,可真是划算至极。”一旁青莺听这话外有音,便问道:“娘娘的意思是,章媛说的是实话?竟真是这唐玉莲挑唆的?难道不会是章媛恼羞成怒,胡乱扯人垫背?”萧清婉微微一笑,并未答言。倒是穆秋兰点头道:“不错,依着章媛那一点就爆的直性子,她想不出这些弯弯绕绕。即便要扯人,她在皇上跟前为何不扯呢?事成定局再去殴打唐玉莲,又能有些什么益处?可见是怒极之下的实话,足可信的。”说毕,便向萧清婉笑道:“娘娘的意思是?”
萧清婉低头略想了想,便说道:“罢了,本宫也没力气与她们淘气。眼下还是好好养下这胎孩子要紧,别的都略放放。这女子,也不知是敌是友,但却不能小觑。待分了宫室居所,寻几个妥帖人看住了她。省的她在宫里闹妖,咱们还埋在缸底下呢。”穆秋兰应下了。
众人正说话间,先是有御前侍奉的太监前来传话,称皇帝降旨,要皇后自秀女名册内选出五人,指与二皇子赢绵。
萧清婉打发了那内监离去,穆秋兰笑道:“上一次选秀,二皇子年岁还小,只与了大皇子两个。如今,也轮到他了。”萧清婉却伸出三根春葱般的玉指比了比,说道:“皇上此举,有三个意思在里头。一来呢,二皇子年岁也到了,该是成家的时候了。但是皇子正室,不能妄定。便先与他纳几房姬妾,料理料理家务。二来,二皇子前番平乱有功,也算有个嘉奖的意思。这其三么……”她说至此处,忽然笑了,又道:“皇上当年冤枉了二皇子的生母,又让二皇子受了这些年的委屈,大约也是想补偿补偿罢。”青莺是知晓皇后那些往日旧事的,便笑着接口道:“皇上与二殿下的心结开释,二殿下也可算苦尽甘来了呢。”萧清婉却摇头道:“他那人是个实心眼儿,只怕没这般容易。”
稍过片刻,皇宸妃走进来,与她见过。姐妹两个说笑着携手在炕上坐了。因前番萧清婉忙于平乱事宜,无暇分神,与她也就少见。今日相见,两人难免先说些家常人情冷暖饥饱等语,方才转入正题。
萧清婉道:“今日请姐姐来,不为别的。是皇上前儿留了话,叫我给这些秀女定了位份,再分赏宫室居住,好安排侍寝。我一人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请姐姐过来,帮衬帮衬。”皇宸妃却道:“先不要说这个,延禧宫里的事儿想必你已知道了。可想过要怎样么?”萧清婉略有诧异,道:“还要怎样呢?章媛已被撵出宫去了,唐玉莲又没什么罪愆,还在宫里。”皇宸妃便正色道:“虽是谨妃已去,但眼看着就有新人进来。这唐玉莲,也还算是有些本事的了。往往这样的人,最是难弄的。是个安分守己的,也还罢了。若不是,倒要费些心思了。你可想好怎么办了么?”
萧清婉听得如此说,先自不语,让皇宸妃催了几催,方才吐口道:“姐姐倒听我一句话,近来咱们还是消停些好。前番平乱,咱们萧家虽出了大力,却也太过出挑,我又插手干预了朝政。外头未必没人瞧着眼红心热,正寻思抓咱们的把柄呢。皇上虽有意立我腹内孩儿为储,却也难保不变了主意。还是等我肚子里这孩子平安降世,太太平平的做了太子,再说别的罢。”皇宸妃听她此言有理,点头应道:“你虑的也是,只是还要未雨绸缪的好。”萧清婉浅笑道:“姐姐放心,我自有处的。”皇宸妃见她如此说,便也不再多言。姐妹两个看了一回秀女名册,萧清婉又招了选秀那日在御花园里伺候的人来问话,便勾出五个皇帝未必十分中意的,叫送牌子到二皇子府邸上去。旁余的人,都按着家世品貌,给了位份。就是到唐玉莲时,略顿了顿。
要说此女出身,那也贵胄世家,当朝大将军的女儿。然而其并非嫡出,乃是姨娘养下的。这高了也不是,低了也不好。又加上此女心思沉重,萧清婉与皇宸妃皆不大想抬举,商议了几番,便定了个正五品的才人,赐居延春阁。延春阁那地儿,算得上华丽幽静,离皇上却远了些。且前番是梁氏与邱氏的居所,萧清婉将她安于此处,自是别有用心。
姐妹两个商议妥当,萧清婉亲自执笔,书写了名册,只待呈递御前。两人就坐着说些闲话。
便在此时,院里忽然刮起大风,天地变色,铅云密布,飞沙走石,少顷只听几声霹雳雷响,顿时就倒下倾盆的大雨。雨水顺着屋檐下流,便如一条条的水帘一般。因闷热了好些天,忽然来了这场透雨,萧清婉便命把窗屉子推开,透些水汽进来,又叫人重新炖了茶上来。与皇宸妃两个,喝茶赏雨。
正瞧在有趣之时,突地便见一人自外头跑进院里来,浑身上下淋得水人儿一般。萧清婉定睛细看,竟是张鹭生的徒弟小许,连忙命人请进屋来。
小许在廊上拧干了衣裳,才走进房来与皇后打千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