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钱米僵了一下。
似乎是能感受到她的变化,唐亦洲勾唇笑了一下。
笑意却有些凉。
“你说你把他当哥哥,可真的是这样,为了他,你可以义无反顾的留下来,任凭我惩罚报复羞辱?”
沉默在黑暗中涤荡开来。
时间仿佛也被黑暗拉长了一般,变得尤为缓慢。
原本微微松开的拳头,再次悄然握紧。
良久之后,低低糯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虽然驰老爷一开始是利用我,可是相处下来,我是真的把他们当成家人一样看待。”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师父捡到我的,前二十年我都是跟着师父到处走,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我觉得很安心。”
虽然知道那只不过是假象,但她还是痴迷于暂时的温暖。
把驰鸣当成了爷爷,把驰锦昀当成了哥哥,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有家的人。
带着一丝悲伤的声音仿佛利剑一般,直接穿透唐亦洲的胸腔。
心脏,猛然窒了一下,一种疼痛涌了上来。
“小时候我还傻傻的问师父,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而我没有,我是不是跟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头蹦出来的。”
钱米笑了一下:“你猜我师父怎么回答?”
“他说,估计老天爷打了吨,忘记给你配上一个父母了,不过你有我啊。”
这是他们剑拔弩张以来,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把话说开。
当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唐亦洲觉得有一种被耍弄的羞恼。
但今天听了这些话,心脏却隐隐发疼。
他只知道调查资料上白纸黑字写的小偷,不务正业,家庭不明,父母不明,却未曾想过,短短几个字身后隐藏的辛酸。
身姿微动,手臂才刚刚抬起,却在下一秒又放下。
“那我呢,你把驰家当成你的家人,那我呢,你把我当成什么?”
此话一出,空气再次静谧了下来。
唐亦洲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回答,唯独胸腔处,心跳失序了一般的猛烈。
半天之后,钱米的声音缓缓传来:“我……”
我把你当成最在乎的人。
可是这话她不能说。
他是集团的总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负唐爷爷的期望,原本的生活轨迹也应该是跟宁薇这样的人恋爱生子,然后一起生活。
而她,只不过是不小心闯入他完美生活中的污点而已。
除掉这个污点,他的人生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行。
“我呢,我是什么?”仿佛不甘心一般,他又问了一遍。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她反问了一句。
沉默,在两人之间涤荡开来。
黑暗之中,像是有磨牙的声音响起,片刻之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接着‘砰’的一声,是房门被拍上的声音。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钱米依旧低下头微微垂下眼帘。
回到休息室之后,唐亦洲喘了几口气,用力的捶了一下墙壁。
砰的一声,反弹回来的力道震的他的手麻麻的疼。
她把驰家当成自己的家,把驰锦昀当成自己的哥哥,那他呢?
跟他朝夕相处这么久,跟他经历这么多,甚至……
那他算什么,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还是她这漂移不定生活中毫不相关的一抹残渣。
他真的快要被这个女人逼疯了。
把他快要逼疯的某个女人却没有想太多。
可恶,这男人是大姨夫来了吗,说不上几句话又开始任性的摔门。
你摔门就摔门,倒是把被子留下来一床啊。
难不成要把她冻死在这寒冬腊月里头。
为了自个生命着想,她还是大着胆子去敲了敲房门,结果没敲两下,里头传来一声恼怒的“滚。”
嘶!
她也是有小脾气的,整天这么滚来滚去,又不是球。
不求你就不求你,大不了劳资缩成一团取暖。
委屈无比的在沙发上躺下,将外套紧了紧,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结果没过几分钟,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唐亦洲在里头犹如困兽一样走了几圈。
听到外头一丁点声音没了,又十分犯贱的将门打开。
黑暗中,他虽然看不到人,却能听到清晰的呼噜声在偌大的办公室传开。
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总心头涌了上来。
大步朝沙发走过去,他很想给这女人一巴掌,但手落下的时候,却是拐了一个弯,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抱起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女人轻了许多。
整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会吃,居然还能瘦。
真是连吃的给她都浪费。
将她抱到床上之后,钱米像是自动寻到了温暖窝儿,被子一卷,将自己卷成一个花卷。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她都夺走了,他睡什么?
“起来,你把被子都拿走了,我睡什么?”
忍无可忍的将被子往自己这一边一扯,结果某女顺着被子咕噜噜直接滚到他面前。
即使在黑暗之中,他也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羽毛一般的呼吸,还有身上清甜的气息。
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说,你究竟是不是上天派来折磨我考验我的,是不是?”
“唔,烤鸭,烤鸭,还有香喷喷的肉丸子。”钱米在睡梦中砸吧砸吧了嘴巴。
掐死这家伙算了!
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唐亦洲将被子一扯,裹了一半在身上。
失去被子掩护的家伙瑟缩了一下,然后双手环胸,团成一团刺猬。
几秒之后,一双长臂伸出,将那道娇小的身躯给揽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