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阳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透过窗户往外看,天已经全黑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程思远穿拖鞋的走动声。 潘阳喊了一声,“思远。” 程思远立时搁下暖壶,几大步走过来,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一手抓握住她的,“肚子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潘阳摇摇头,她胃里空荡荡的,“我饿了,想吃饭。” 程思远把她的头发拨到脑后,失声笑道,“排气了吗?没排气就再忍一会儿。” 潘阳失望的啊了一声,只好做点其他的转移注意力,问道,“把我的几个豆芽抱过来,我要挨个看看。” 潘阳主的是单间病房,三个豆芽菜并排睡在距她病床不远的地方,程思远先把老三抱了过来,潘阳小心翼翼接过,瞅着老三皱巴巴的小脸,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丑.” 话音刚落,脑门子上就被程思远弹了一下,不满道,“哪有你这样说孩子的,我们老三哪里丑了。” 潘阳悻悻的笑了,又挨个看了老二、老大,结果是一个比一个丑. 因为是剖腹产,潘阳生产之后又在医院住了将近,直到伤口拆线了才出院。期间亲戚朋友同事来看望的不少,大多人都会问什么时候办酒,潘阳犯了难,按老家的规矩,男孩七天,女孩十二天,可她既有男孩又有女孩怎么整. 这事少不得要问张奶奶。 张奶奶道,“当然是随男孩了,七天办。” 潘阳嘀咕,“重男轻女。” 张奶奶立马瞪眼,“死丫头,乱嘀咕什么呢!” 程思远生怕她老婆跟奶奶打嘴仗掐架,忙道,“听奶奶的,七天办,七天办。” 七天办有点赶,正赶上潘阳出院的时间,程思远忙着照顾老婆孩子,就把订酒店的事丢给了程老头,程老头牢骚道,“这事还要我操心呐。” 程思远道,“你孙子孙女,你不操心谁操心呀。” 程老头也就嘴上说说,真忙活起来比谁都上心,儿媳妇可是一下子给老程家添了三个啊,想想都能笑出声! 潘阳出院那天,娘家来了不少人,除了她爸她妈,她大爷、大妈妈,二大爷、二妈妈,小叔、小妈妈,还有她姑和她姑父,就连她三奶奶孟广美都来了! 可算是一次性见齐全了,潘阳瞅着这群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不免唏嘘,扫了一圈,没瞧见潘兆丰,潘阳私底下问她妈,“三爷爷怎么没来?” 姚祺妹像是看怪物一般看了她一眼,道,“你脑子没坏掉吧,你三爷爷头两年就走了,来个鬼啊。” 潘阳不敢吱声了,姚祺妹随即又叹口气,顺着这个话题又道,“依我的意思,都不想让你三奶奶过来的,当初你爷爷干碎石厂失败那会儿,两家人闹得多难看,你三爷爷一点良心也没有,还上赶着落井下石.我不让你三奶奶来,可你奶奶偏要让,非说让你三奶奶看看如今我们老潘家过得有多好,人丁有多兴旺.” “你奶奶这分明是在斗气呐.” 潘阳听她妈提起了碎石厂,急欲想知道后来怎么样,缠着她妈多说点。 姚祺妹道,“大喜庆的日子,提这些不好的往事做什么,那会儿你还没记事,这些我都没给你提过,反正那次是可是让我们栽了个大跟头,你爷爷在医院住了估计有半年,家里一团糟,碎石厂差点被不相干的人全刮分了,你大爷跟你爸后来就不跑长途了,回来抄家伙干仗,说什么也要把碎石厂弄回来,亏得窑厂有你大舅把持着,分毫没让别人动.” 母女两絮絮叨叨在屋里说了会,直到潘阳她大妈妈、二妈妈她们进来看孩子,姚祺妹才收了话,那些陈年旧事如果不被翻出来,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遗忘,像姚祺妹她们妯娌几个,年轻时吵过架,闹过不愉快,眼下都已经是当奶奶、当外婆的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早就抛在了脑后,又赶上是个喜庆的日子,大家自然专挑高兴的说,早年的不愉快,谁还会提分毫。 “老三长得跟我们阳阳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眉毛和嘴巴。” 说话的是潘阳的二妈妈王家美。 “老大老二更像思远。”潘阳的小妈妈道。 “我看都这三个都像我们阳阳。”潘阳的姑姑潘士云不赞同道。 “得了得了,我们就在这说说算了,要是给亲家公听见,鼻子估计都得气歪了。”潘阳她大妈妈秀英小声道,“阳阳她公公,哎呀,跟个老孝似的,没法说.” 几个中年老妇女围着双胞胎三个在那儿有说有笑,潘阳瞧了一眼她三奶奶孟广美,招呼道,“三奶奶,你坐啊,当自己家,别客气。” 孟广美扯嘴笑了笑,挨着床沿坐了下来,打量着屋里的摆设,一时有些拘束,喟叹道,“阳阳,你这房子不错。” 孟广美话音刚落,秀英就道,“不错什么,太小啦,思远刚才还说,西苑的房子已经装修完工,等通通风,立马就搬过去,那边宽敞,再请三个月嫂也不挤。” 像是生怕孟广美不知道西苑是什么地,王家美接过话茬道,“思远的房子埋在西苑呐.可是我们市出了名的别墅群啊,得花不少钱吧。” 秀英比划了一个数,道,“我听你大哥说,至少得这些。” 王家美不由咂舌,“阳阳好福气!” 这群人里,除了潘阳的小妈妈进门晚,没经历过老潘家那段事,对孟广美的成见没那么深,其他几个对当年的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少不得要拿话挤兑孟广美。 潘阳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这是流水的窝里斗,铁打的一致对外啊. 打从三个豆芽出生起,潘阳就几乎没什么奶水,一个孩子都喂不饱,更不用说三个嗷嗷待哺的了,索性就全给三个豆芽喂奶粉,虽然家里又请了三个月嫂,可潘阳觉得自己还是忙活的够呛,原因是三个豆芽太能闹腾了,只要一个哭,其他两个会跟着哭,一个生病了,其他两个就会陆续生病。 哪怕是这样,潘阳也沉浸在妈妈的角色中不能自拔,以前三个豆芽没出生时,潘阳倒没什么感觉,自打三个豆芽出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潘阳像是犯了魔怔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三个豆芽都不觉得无聊,看一会儿老三,再看一会儿老二,接下来是老三. 如果不是三个豆芽太多,潘阳都想晚上也带他们睡. 大约是潘阳投放在三个豆芽身上的时间太多,惹得程思远有点不满,但也不好发作,跟自己的孩子吃醋争宠,想想都觉得幼稚! 可是怎么办,眼瞅着老婆越来越无视他,某一天程思远终于将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 彼时潘阳还在盯着三个豆芽,还不忘伸手拍拍程思远的脸颊,随口道,“哎呀,豆芽菜们都还小,需要我的关爱,等他们再大点了,我肯定把你放第一位。” 此时但凡过来人,应该都知道,女人说这番话无疑是在开空头支票,程思远这个涉世未深的男纸居然还就相信了,就等着三个豆芽菜快点长大。 一年又一年,三个豆芽菜都长成小肉球了,程思远的地位还不见提高,甚至隐隐呈现下降趋势,这个后知后觉的男纸,终于意识到,他想在老婆心里摆第一位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就连上幼小的老三都知道,目前家里的排位顺序是,老妈,三宝,二宝,大宝,豆豆,最后是老爸。 豆豆是去年家里刚养的哈士奇,是个十足的二货。 混到连条狗都不如,忍无可忍的程思远在放暑假时,把家里的三个宝,连带着那条二货,一块打包扔给了程老头,不管了,老头子不是叫嚷着让三个宝放暑假过去吗,就让老头子瞎折腾去吧! 就这样,刚放暑假,三宝就被送去了爷爷奶奶家,此时三宝已经五岁了,严格来说,还是头一回离家这么长时间,对于三宝的到来,什么玩具房呐、新衣裳新鞋子呐,还有儿童座椅诸如此类,老头子准备的很充分. 三宝初来乍到,都表现的乖巧守礼,再三和爸爸保证,在爷爷奶奶家一定乖乖的。 可这种乖压根就没能持续几天。 马尔代夫的海滩上,潘阳想三宝了,嘀咕道,“要不我们早点回去把三宝接回来吧,我担心爸妈整不了他们.” 程思远才不愿意回去,悠然道,“怕什么,老头子早夸下海口,说他带孩子怎么怎么有经验,让他折腾去。” 潘阳一阵无语,脑子里突然想到程思远刚出生那会儿,程老头连喂孩子都不会,那还叫有经验? 这天晚上,三宝坐在各自的儿童座椅上,面前各放着一个小碗,手里握着小勺子自己吃饭,老两口间或给三宝夹点菜。 程老头给大宝夹了豆角,老三忙道,“爷爷,我也要。” “好嘞!”程老头又给三宝夹上。 二宝不乐意道,“我呢,我呢。” 程老头再给夹上. 这三宝,看哪个多一样东西,都不情愿,吵架干仗那是常有的事,初时的乖巧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这种状况在睡前再次出现,程老头给他们讲睡前故事,还没开始讲呢,三宝就起了争执,三宝坚持要听茉莉花仙子故事,二宝不同意。 “是小女生的东西,我不听,我要听奥特曼打怪兽。” 三宝死死抱着老头子的胳膊,不停晃,“不行不行,要听花仙子.” “奥特曼!” “花仙子!” 大宝不说话,自己爬下床去找他奶奶,他要跟奶奶一块睡. 诸如此类的现象层出不穷,如果是潘阳在,一准是唱黑脸的那个,可程老头疼三宝还来不及,哪里舍得骂人,暑假一个月还没到,就把老头子折腾的够呛,好在潘阳提前结束了旅游,赶紧过来接三宝回家。 “在爷爷家乖不乖?” 三宝立马拍着小胸脯,异口同声道,“乖!不信你问爷爷。” 程老头呵呵笑出声。 春去秋来,转眼就到了三宝幼小毕业季,也正好是潘阳和程思远结婚十七年纪念日,三个七岁小盆友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了,换演出服,化妆,集体训练. 程思远先去开会,潘阳送三个小盆友去参加毕业典礼,典礼开始之后,程思远才赶到,还把家里的豆豆给带了过来。 潘阳一阵无语,“这里小盆友这么多,豆豆吓到别人怎么办?” 程思远两手一摊,“三宝坚持要豆豆来参加她毕业典礼.放心,我拽着狗链,不会让豆豆乱跑。” 豆豆虽是个二货,在家横行,但在外边还算乖巧,始终跟着主人,不闯祸不闹事,等三个小盆友表演结束,三宝飞快的下台朝他们跑,要爸爸妈妈跟他们一块合照。 其他家长也都在纷纷跟自己的孩子合照,程思远请老师帮忙,给他们拍一张全家福。 三个宝排队在前,妆糊了一脸,程思远和潘阳站后,程思远一手揽着老婆,一手揽闺女,潘阳两手分别搭在大宝、二宝肩膀上。 二哈趴在前面。 老师问好没好,准备拍了。 所有人都仰起了笑脸,只有我们的二哈,翻了个白眼,一脸懵逼。 (程思远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