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平山头的事,潘兆丰对他这个大哥心存不满,总觉得他大哥是故意的,好好的点子,非要带着全村人一块挣钱,跟他一块干多好?大把的钱进他们裤口袋里,犯得着去拉扯一帮不相干的人?
还有姚宝忠,他大哥对姚宝忠未免也太好了,他才是潘兆科的亲兄弟呐,胳膊肘总想着往外拐,把他放在眼里了吗?
死了好,他才没那个闲工夫去吊丧,有时间宁可在家睡大觉!
潘兆房两口子不去就算了,潘阳没想到潘兆丰居然也不愿意去,不管怎么说,好歹他们三个是合伙干了几年呐,就算中间闹过不愉快,同吃苦共患难的情分在那儿搁着呢。
潘兆丰的态度才真叫潘阳心寒,盯着潘兆丰半响没说话。
把潘兆丰都给盯毛了,有些心虚的撇开眼,道,“大哥,我得去市里一趟签订单。”
言下之意,没事你就可以走了。
潘阳不觉点头,长吁一口气道,“潘兆丰,你知道我干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或许是潘阳的眼神太过凌厉,潘兆丰不敢对视,也不吭声。
潘阳逐字逐句道,“当初我是给猪油糊了心才会带你一块干窑厂。”
潘兆丰顿时不服,道,“大哥,你话不能这么说吧。”
潘阳两眼一瞪,忍了半天的火气终究是没压下去,指着潘兆丰的面门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希望你有种点,从今往后都别再来找我。”
说完,深吸了两口气,不再看潘兆丰,掉头就走。
等潘阳走远了,孟广美才从家里出来,问潘兆丰道,“兆丰,你说你不去吊丧,你大哥有说什么没?”
盯着潘阳的背影,潘兆丰面色铁青,半响狠狠唾了口唾沫,咬牙道,“潘兆科,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还能狂多久!”
报丧、吊丧、出殡、安葬,从头七烧到五七,姚宝忠的丧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姚家人仍旧沉浸在悲伤中没缓和过来,这种时候我们无法说任何安慰的话,只能尽可能帮助当事人从这段灰蒙的经历中走出来。
姚宝忠临终前的托付潘阳不敢忘,窑厂和碎石厂都有姚宝忠的份子,姚宝忠不在了,潘阳理应把他的大儿子姚祺田尽快培养起来,接替姚宝忠的位置。
还有姚宝忠的两个小儿子,是姚宝忠最放心不下的,潘阳也跟他保证过,只要她在一天,就会好好领着他们干一天。
八月初,姚祺田的媳妇潘广玲在乡卫生站又生了个男孩,小生命的到来多少冲淡了些悲伤的气氛。就连多日不见笑脸的韩乃云都难得露出了笑容来,抱着刚出生的小奶娃,笑得偷偷抹眼泪。
可惜了,她男人要是还在,这时候一准该快活极了。
潘广玲天不亮把孩子生下来的,天刚放亮,姚祺田就骑上自行车挨家挨户报喜了,先是他老丈母娘家,再来是老潘家。
老姚家又来了个男孩,确实是大喜事,张学兰笑道,“祺田,跟你娘说一声,七天时我们都过去,好好热闹热闹,劝劝你娘,让她想开点。”
姚祺田哎了一声,道,“婶放心,我会劝劝我娘的。”
他们这边的习俗闺女出生十二天办酒,小子出生七天办酒,撇开老潘家、老姚家这么些年的交情不谈,单就姚祺妹这层关系在,他们也都该去给刚出生的小子热闹热闹。
不图收多少礼钱,就图个人气旺好彩头。
办酒这天,潘广玲娘家人,加上老潘家一家,约莫有二十几口人,潘士松开了拖拉机,把人和准备送的东西全给拉了过去,至于潘阳,她还不知道办酒的具体时间,这几天碎石厂的机器总是出故障,她白天在厂里的看守室随便烧两口饭对付过去,夜里就睡在碎石厂,有什么问题都能及时处理。
临着去老姚家前,张学兰道,“还有你阿哒呢,天天不着家,我还没跟他说。”
张学兰话音刚落,潘士告就道,“娘,等我放学了,骑车去碎石厂,我跟阿哒一块过去。”
潘士告上午还得去上课,中午放学才能过去。
张学兰想了想,叮嘱道,“那你注意点道上来往的车知道吗?”
潘士告道,“娘你就放心吧,现在又不没赶上农忙,你看道上有几辆车,都是自行车还差不多!”
潘士告说得也是,这个年代哪有那么多车辆,除非农忙季节路上能碰到拖拉机,平时大马路上要么是步行往来的人,要么是自行车。
张学兰又叮嘱了几句才放心的让潘士告去碎石厂。
中午放学之后,潘士告背着斜挎书包飞快的往家跑,都已经十一点了,他得赶紧去碎石厂跟他阿哒一块去姚家村。
同潘士告一块放学的还有广臣老娘老二家的小子潘士钟,等会儿也要骑自行车去姚家村,潘广玲可是他亲姑,他必须得去。
潘士钟先回家推了自行车,看潘士告还没走,进来催催他。
潘士告肚子饿了,从菜橱里扒出早上吃剩的馍馍头,咬在嘴里,先吃几口垫垫肚子,潘士钟就坐在堂屋的绷床上,顺手拿了个东西在手里抛着玩。
“潘士告,你快点呐,再磨叽都该开席了...”
“知道了,知道了...诶,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谁让你乱拿我东西的...”
潘士告一把将潘士钟手里的小铜人夺了过来,揣进了自己小褂口袋里。
潘士钟撇撇嘴道,“嘁,这么小气。”
潘士告从菜橱里又拿了块馍馍头,递给潘士钟,嘴里道,“你知道什么,这可是个好东西,我也是才发现的,也不知道我娘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给扒拉出来的,搞不好是我祖上留下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