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热火朝天规划来年怎么干时,潘阳突然道了一句,“如果这件事被上头发现,队里的几个干部弄不好都要去坐班房,万一出现这种情况,大家考虑过他们上面老的小面小的该怎么办?”
潘阳话音落下,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是啊,这年头家里统共就那么一两个男人是家里顶梁柱,不说上面老的了,单说下面小的,眼下哪家哪户孩子不多?万一队里的几个干部蹲班房了,又有谁来负责孩子们的吃饭上学问题?
分开单干不是儿戏,这些事都必须要考虑到,可不能只让队里干部承担风险!
潘士聪竟有些红了眼眶,拍了拍潘阳的肩膀,道了一句,“兆科叔...”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算有人想到他们的死活问题了。
潘阳看了一圈沉默的众人,沉吟了下,正色道,“依我的建议,队里有田大哥、士聪还有耀光,他们如果出事,为的都是我们队员,到时候,我们谁都不能孬熊,队里凑钱凑粮食,给他们老人养老送终,供他们小孩吃饭上学,直到成年之后,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如果不行,那分开单干的事也别干了,友田他们几个没理由为我们白担风险。”
二麻子附和道,“兆科说的是,我们也不是孬熊人,我没有任何异议,只要能干好,不怕担风险,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对!”潘兆丰道,“我也穷怕了,随便你们怎么想,反正我要坚持单干!”
潘兆丰家才三个孩子而已,他都说穷怕了,那别人有五个六个,甚至十个孩子的家庭呢?岂不是要穷疯了?
他们生产大队还真有一户,家里有十二个孩子,前头连着生了十一个闺女,最后才生了个儿子,这户人家户主叫潘士新,潘阳虽然对潘士新不熟悉,但对他以后的孙女很熟,他孙女可是跟她一块长大的小伙伴,多年的挚友!
潘士新率先在写好的保证书上签字,保证如果出了事,就供养队里几个干部家的老人和小孩,大家看潘士新都不怕了,那谁还担心,都挨个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有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最上面,靠后的是村里的几个干部潘士聪、何耀光...
再下面依次是生产大队三十几户人家户主的名字。
签完之后,王有田拿公章在他和几个干部的名字上盖上章,其他人就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上手印,由此,他们潘家村生产大队算是开始了分开单干。
当晚潘阳从王有田家回去,潘恒春和张学兰还没睡下,潘恒春揽着潘士告坐被窝里给他讲故事,张学兰坐潘士云的被窝里学织毛衣。
见潘阳回来了,潘恒春忙问道,“今天士聪把你们都叫过去,有事?”
其实在今天之前,潘恒春隐隐听到过什么分开单干的话,只是大家都神神秘秘的,没人愿意跟他这个老头子细说,眼下王有田竟然把队里所有户主都喊了过去,潘恒春也能估计到是因为什么事了,只是他不敢想,必须要向他儿子求证一下。
潘阳把今天晚上商量的事跟他们大致说了下,道,“阿哒,这天终是要变了,以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穷苦困顿了大半辈子的潘恒春抑制不住,连声道‘好’,他摸摸潘士告的脑门笑道,“有说什么时候分地?这下好啦,我们可以准备小麦种子了,要我说啊,我们可不能像大队里那样,为了省点小麦种钱用去年的陈小麦当种子,今年我们得去农机市场买种子,挑顶好的买,我们就比比明年谁家收成好!”
张学兰接过话茬子道,“那简单,家里先成的自行车,去县城买了种子就搁在车后座上带回来,省得坐汽车了,一天就一班,去一趟城里来回就要耽搁两天。”
潘阳也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等队里分派完地,我就去城里买种子,顺带把肥料也买回来!”
潘阳深觉她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个庄稼汉了,那个打小就娇气,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潘阳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这种感觉让潘阳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害怕自己真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妖怪,另一方面又担忧自己万一哪天再回去,还不得真像个汉子?
唉,也不知道她男票程思远现在怎么样了,她还能回去跟他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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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要分开单干,王有田他们几个没敢耽误,白日里他们喊上基建队的队员,去山上、坝下还有底湾去丈量田地,晚上加班加点的统计出生产队一共有多少人,最后计算出,队里平均每人可以分到一亩三分地。
除了地要平分,生产队里的所有东西原本是共有的,如今也得分了,可生产队里的东西不比田地,只要丈量之后在田头间埋上大石块坐标记,就算是分工完毕了。
生产队里目前共有的财产有拖拉机一辆,老驴三头,老牛一头,还有猪仔十八头,鸡鸭鹅数只,除此之外尚有铁犁、铁锹、水泵等物。
能均分的东西按人头均分了,不能均分的,就几家几乎合起来共有一样东西,譬如拖拉机是生产队里最贵重的物件,十户人家才能共同拥有这一辆拖拉机,老驴两家人共同拥有一头,老牛就三家人共同拥有,猪仔刚好两家人能平分一头猪,至于鸡鸭鹅什么的,也是按照户头来分...
拖拉机可是生产的主力军,不少人都抢着要,人都是往好的看,肯定是要抢好的东西。
眼看就混乱了,王有田拿着大喇叭让所有人住手,不准碰任何东西,他想出了个主意,让所有人抽签来决定自己可以分到什么。
老潘家就由潘阳去抽签,她抽到了半头老驴,还有半头,她得寻找同样抽中了半头老驴的人家合伙,共同拉走一头生产队的老驴。
潘阳在人群里吆喝了一声道,“谁家抽中了老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