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铁刚对刘雅芳说的前几句没稀得搭理,他怕一说话更精神了,这一宿不用睡觉了。
但是听到最后一句,咒他蹲局子,他低呵道:
“你一天能不能盼我点儿好?不用他,我就得进那里啊?你这娘们,一天天破嘴!”
“不是,我这不是打比方嘛。我就是说那个意思。平白无故的,人家凭啥?你是不知道啊,那军辉今天还跟我拐着弯儿唠他娘,别以为我不知道,换着法的跟我在那表态,还说他娘可喜欢咱家月月了,还嘱咐他让来家干活。”
“男人那话还有准儿?你别听他忽悠你!”
“忽不忽悠的。对了,那军辉还说了,说是咱家月月实习点儿的事儿,他母亲跟学校那头打招呼了。”
毕铁刚立起眼睛,瞬间瞪过去。
“不是我往那上唠的。我求就见过一面的人?铁林不是说了嘛,又不是最后要去单位,我能急疯眼了跟人家说这事儿?是他什么舅妈在师大当主任,说是咱大妮儿的老师。他母亲知道了,顺嘴打了声招呼。看看吧,你也不用着急,要是真借力了,咱过年过节的还人情不就完了吗?”
毕铁刚不乐意听这些。尤其听到莫名其妙的欠人情了,谁让那军辉帮这忙了?这不等于给闺女找事儿呢吗?
气的他叹了口气,说出了心里的大实话:
“要依我意思,闺女刚多大点儿?谁家满不满意都不扯那个,就消停念书。等赶明分配个好工作了,啥样的得咱扒拉着挑。”
闺女毕业有好工作了,就能找到条件更好的了吗?
刘雅芳保守观念,一半赞同一半不赞同道:
“不一定能扒拉着这条件的。要不然咱村里姑娘能都趁早相亲嘛?有时间,好好挑挑。
我寻思,毕业了,她当老师,也就是介绍老师呗?那还不如这两个呢。”
毕铁刚拧眉:“你搁那说啥呢?你家孩子是公主啊?还找老师都搁不下你了。我发现你这人真是!”
刘雅芳使劲剜了一眼毕铁刚:
“那有好的,我咋不能挑?凭啥有好的还找老师?
哎呀,别跟我拔犟眼子,说那些都没用。有用的就是你闺女浮心大着呢。她指定是相中楚小子长的好了。
我说楚小子那个大破家不如军辉,就说两句,那家伙给我脸子撩的,你是没看着,跟黑锅底儿似的,都没管有没有外人在。
不听老人言,等后悔就来不及了。那长得好,能当饭吃?这要是婆婆好,那可真能当饭吃。这个道理,你闺女不懂,傻透呛了!我一寻思她我就睡不着觉!”
毕铁刚彻底烦了,回身拽刘雅芳棉被:
“你就是闲的。来来来。”
刘雅芳急了,扒她被子嘎哈:
“来啥啊?”
毕铁刚不耐烦,一把拽过刘雅芳:
“我看你这娘们闲得发慌,咱俩干点儿啥吧。”
——
第二天,还差二十分钟下大课的时候,毕月悄悄挪凳子。
夏天为了穿堂风进屋里,学生们能凉快点儿,后门是开着的,毕月就坐在那边上,她想偷偷溜走。
可她刚脚还没等动呢,梁笑笑一把抓住她,用着气息问道:
“干嘛去?找死啊?这科你要敢逃课,过后不及格,老师能吃了你。”
“我早就把这本书上的题都划拉完了,我不考满分吓着那老头子就不错了。”
梁笑笑瞪大眼,吃惊了:“什么?全会?你什么脑袋瓜啊?”扫了一眼毕月的小肚子,唏嘘道:“是谁赐予了你灵感和力量?”
毕月扯开梁笑笑的手,极快道:“少贫,给我打掩护,我有事儿呢。”说完就两手拎着她的书包,矮着身子猫腰跑,脚下生风嗖的一下就没了影子。
梁笑笑赶紧看讲台,感觉到身边同学看她这个方向,挠了挠脸,不自在的干咳了两下。心里嘀咕道:
月月,我可给你倒计时了哈,还差几天要满两个月了。
你不出手我出手,我可要找楚亦锋了,反正你这时候不敢跟我绝交。
毕月着急忙慌的逃课是为了去看房子,昨天跟人约好的,那澡堂老板家的女人,她就这个时间有空,总不能让人白帮忙还得等她吧。
所以顾不得了,据说是离她家有点儿距离的地方,她还得拉着那女人尽早去尽早回。要不然她娘又得磨叽,抠细节问她上哪去了。
毕月现在的心理是:她觉得自己本来就大不孝未婚先孕了,事儿没揭开再顶嘴惹她娘一肚子气。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够她喝一壶的了。
而毕月不知道的是,她娘今天回来的更早,她怎么赶时间也不如刘雅芳回家早。
……
刘雅芳坐在收银台那,坐着坐着觉得不对劲儿,捂着小肚子去了趟卫生间。
她在卫生间里嘀嘀咕咕骂道:个死老爷们,一天天竟不干好事儿。
出了卫生间,服务员跟她说话,她有点儿躲躲藏藏的意思侧过身,含含糊糊应和一声。
休息室里,她里面是在饭店干活穿的黑裤子,外面套的是亚麻料子的灰色裤子,裤脚子都露着黑边儿。
刘雅芳庆幸啊,得亏刚才穿的是黑裤子,要不然谁都能看见她后屁股有血,一把岁数了,那也丢不起那个磕碜吶?
换好了衣裳,刘雅芳对合账的赵大山说道:
“大山呢,你搁这吧,我今儿提早回去。”
“啊,行。”赵大山疑惑地看着挎着小包出门的刘雅芳。
这大夏天的,婶子穿的怎么里三层外三层的?就纳闷了一下,赵大山又低头继续按计算器。
他心里告诫自己,坚持本心。尽量做到一块钱的账也算的明明白白的。毕月不查他写的账本,那是对他的信任。
赵大山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自嘲的一笑:
他和月月之间,不变质的就剩下信任,其他方面,他自个儿早就折腾没了,没了很多资格。
不自禁地,他叹气出声,看着几个服务员有条不紊地干活扫地擦桌子,等着晚上五点多钟上客,到时候又是一顿忙碌。
赵大山想起前天和戴寒菲去亲戚家吃饭时发生的事儿,一下子就心堵的厉害。
因为那天寒菲的表姐夫用着开玩笑的语气问他:“开那小饭店,一年能挣几个钱儿啊?”这话说的,他当时听着很不舒服,也以玩笑语气说:
“混个吃喝钱。”
他寻思做人谦虚点儿,结果给领导开车那小破司机表姐夫,居然意味深长整句:
“那你也不行啊?那没好工作再挣不来钱,我跟你说,大山,在家没地位啊!”
男人被说不行,赵大山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他真是脾气好到发囊了。
或许是丈母娘出现了,还脸色挺不好看的看着那位表姐夫,他就转身走了。
虽然他当时留下吃饭还陪着打了会儿牌,没表现出来啥,寒菲还夸他不小心眼,但是真挺别扭的。
他哪是不小心眼,是他能说啥啊?
一点儿没出乎他意料,又老话常谈,晚上回去丈母娘不让他们回自己家,非得让都去老丈人家,到底泡茶说话的时候,又重新提了一遍。
说是因为他那高中学历白瞎了,不行上班吧,也不用多好的单位,先慢慢混着涨经验,完了再调走,要么就家里凑一凑,自己弄个门面,他那岳丈甚至说:哪怕卖豆腐脑,那也是属于自己的买卖,又不是家里给开不起饭店。
他这一次又回绝了,但是回绝完和以前不一样了。
老丈人当场摔杯子生气,借着酒劲骂他没出息,给毕家打工,早晚会被扫地出门。
赵大山站起身,边想着这些烦心的事儿,边去后厨检查了一番,问樊师傅:“你那俩徒弟快出手了吧?”
每天饭店就这时候能休息会儿,樊师傅坐在厨房里抽着烟,看了看他那俩小徒弟,笑道:
“是啊,教出手了,就要饿死师傅了。”
赵大山笑了笑。
他心里有个计划,他觉得毕月过年那时候跟他说的对。
要么开个连锁的饭店,几个地方都干这个,跟毕叔那烟酒行似的。
现在看来,挣的钱那账目摆在那呢,完全可行,挺挣钱的,就是得砸钱再置房子装修啥的呗,他想想招。
他不想单干,他能跟毕月扯上关系的,就剩饭店,就剩这份信任了。他要和毕月捆绑着往大了干。
要想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得起,就得一家一家开张,干出名堂,规模扩大,有了名号。
到时候让他们看看,从农村走出来的小人物咋地?
没工作又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