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又有两个人给我发邀请函。”小布罗意说这话的时候, 脸上带着半是矜持半是得意的笑容。
“我总不能一个晚上去两家晚宴吧?只好选了其中一位,婉拒了另一位。没想到在晚宴上, 另一位也出现了——他不知怎么的打听到了我的去向。早知道这样, 我就不费那么大的劲挑选了。”
拉法耶特打趣:“这晚宴可不是白白参加的。”
“当然了,不过反正他们想要的,都有陛下做背书,我自然放开手脚地吃了。”
他们的目光落到玛丽身上;后者轻笑着点头:“他们给什么好处, 你们拿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 两人都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年轻,自然懂得好处能收, 但绝不能隐瞒。拉法耶特便把与自己联络的几个人、他们送的好处说了。
“看起来,这次军报的效果相当明显。”拉法耶特说。
战斗过程由前线报告, 传讯骑兵只需要送到卢森堡的有线电报站,就能一夕传回巴黎。玛丽让人做成了简报,送给战争部阅览。军方人多口杂, 这些□□消息迟早会流出去, 不过天下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现在更看重的, 是这场战斗对军方造成的震撼效果。
一边是几倍的射程、几倍的精度、几倍的射速, 甚至还能全程趴射;另一边呢?几乎只能被动挨打。相同人数下正面对抗, 胜负毫无悬念;只有精心策划的奇兵, 才可能弥补这个差距。
能够与之相媲美的,恐怕只有精锐的长弓兵。
然而,郎巴尔枪步兵的成本远远低于长弓兵;一个□□兵只要训练上三个月,效果就和一个训练三五年的长弓兵差不多。
拿到军报时, 军官们内心的滋味,恐怕相当复杂吧?
骄傲于法国人的战绩,又不免冷汗涔涔。假如自己变成王后的敌人,那么置身于枪口之下,他们能比普鲁士人好多少呢?
罗伯斯庇尔在三级会议上大肆贬低军部的实力,已经大大刺激了他们的自尊心;这次的军报,更是连他们的自信心也一并刺激了。
“有人死都不承认,说军报写的都是假的,是前线为了讨好陛下您编造出的弥天大谎,”布罗意大笑着说,“您不知道,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呢!说一分钟十枪绝不可能,枪管一定烫得根本不能拿,勉强再用就会爆炸!”
玛丽也忍俊不禁。
不过这些人所说的,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郎巴尔枪的进步,不单单是改了子弹的样式、改了击发装置这么简单,而是整个产业工艺的提升。假如枪支部件不耐用,勉强提高速度加大火力,效果可能还不如旧式枪。
这就是玛丽不担心普鲁士人回去仿造的原因——当然了,神秘感能保持一段时间,也是好事。
有人抵死不认,也有人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开始想,这样的武器有没有机会装备到自己的部队;即便不行,也不能成为王后的敌人。
于是,王后系较为重要的军官纷纷收到了橄榄枝。
传言中可能就任战争部大臣或高官的拉法耶特和布罗意,就是最为抢手的两个。
对于这些“投诚”军官,玛丽不打算排斥。她在军队中搞“嫡系”,目的是推动改革,而不是为了搞小团体。
经过考察,她挑选了三位表现出色、为人可靠的军官,率先给他们的部队换发了装备,还把炮兵士官学校的教官派去推广新训练法。
炮兵士官学校是在原有的炮兵学校的基础上改组的,虽然名头还挂着炮兵,但实质上是带着王后烙印的多兵种多专业学校。
有中国特色的站军姿就是在这个学校先推广起来的。
如果让玛丽在单兵素质中选最重要的一个,她一定会选纪律;而站军姿就是锻炼纪律性的简便方法。
当然,这不过一点小技巧,并不是制胜法宝。
法军现在通常一月一次会操,甚至几个月一次,简直懒散得没眼看。教官下部队,首先要做的就是提高训练强度和频率。即便以如今的营养水平,还不能支撑士兵完成隔日一操或三日一操,也至少得五日一操或一周一操。
此外,教官还有思想宣传的任务。要让士兵面对呼啸而来的火炮不动如山保持纪律,就得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斗。大革命后法军面对多国部队屡战屡胜,就是因为无套裤汉们为了保卫革命的果实而奋不顾身,它国的士兵不是拿钱办事就是混日子。
玛丽希望教官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指望能有多大效果。法国和平已久,而底层士兵的利益又和国家并无紧密联系,要让他们忽然变成为国而战的死士,这不现实。
道远且长,但阻止不了被利益吸引来的人。玛丽的命令才下了几天,想要投靠的人就翻倍了。
“不过还是以中低层军官居多。”拉法耶特说。
“没关系。没有基层的支撑,光杆司令又能打什么仗?”
“说到打仗,”布罗意咳了一声,期盼地望着王后,“您什么时候让我们去前线?”
“再有几天,布伦瑞克元帅就应该到前线了吧。”布吕歇尔咽下最后一口黑面包,往嘴里咕噜咕噜倒起酒来。这是他和部下从农户家抢来的;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美食。
从杜伊斯堡逃出来后,他们就面临没有补给的窘境。其中一匹马在逃离时受伤,骑手最后不得不含泪杀了他;一行人分食了硬邦邦的马肉,也算改善伙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