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鲜明的对比,使得于敏中不由就对面前的女子有所改观。
“如果横竖都是死,于大人为何连赌一把的胆量都没有?”
这一问,让于敏中迟疑了片刻。
“一盘散沙是不足以成事的,再多几盘也是一样各乱阵脚。”冯霁雯看着他,缓声说道:“然而若是可集诸力,未必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集诸力?
于敏中眼中有疑窦闪过。
他一直觉得冯霁雯他们一直对他有所隐瞒。
尤其是那封他与金简往来的密信至今不知在何人手上——
冯霁雯十指紧攥。
他们将许多筹码留到最后,为得就是等景仁宫动手之后,再发制人。
景仁宫铤而走险,不惜助反贼作孽,也要坐实和珅的罪名——这是起初的他们所无法预料的,可总归路摆在这儿,只能走下去。
正因为和珅这个主心骨不在了,所以她才更加不能失去底气,从而与这唯一的活路失之交臂。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于敏中,更要设法说服、本可见机置身事外的十五阿哥一方。
在他回来或者回不来之前,她必须都要挺直脊背,撑起他曾经苦心筹谋的一切。
……
把于敏中送出了霁月园之后,福康安又独自回了趟琉璃阁。
冯霁雯正抱着净雪站在院中的一棵榆树下,仰脸望着树冠上的茂枝繁叶。
金色的阳光漏在她的莹白的脸庞上,使她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他看在眼中,只觉得这一帧画面仿佛是有着令万物望而静止的力量。
若不然,一时之间,岂会连同着他的脚步都跟着鬼使神差地停滞了下来?
片刻之后,冯霁雯若有所查地转过脸,静谧忽然被打破。
福康安却仍像着了魔咒一般,欲开口,却不得。
这种感觉像极了他幼时半夜被噩梦魇住,奋力挣扎却始终动弹不了的惊惶感。
他是不是得什么怪病了?
他自顾自地心惊了一刻,而下一瞬,她的声音传来,忽如一汪清泉冲破了定身咒。
“未被官衙的人察觉吧?”
她在问他于敏中的事。
“当然。”他同往常一样略将下巴抬高了些许,透着股居高临下的骄傲,可此时却自认为颇为底气不足,只凭着一股劲儿在强撑:“你同他可谈拢了?”
“勉强还算顺利。”
她将自己的本领尽数使出了,于敏中这个老狐狸却也只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态度。但凭他当今的景况来看,应当只是嘴硬而已,心里大约已是默认了她的计划了。
毕竟都是别无选择的人,如此关头,只要有人肯带头,其实坚持比放弃难不了多少。
点头后,福康安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冯霁雯低头看着怀中拿脑袋正蹭着她的手臂的净雪,唇边现出一抹久违的莞尔。
“咱们相识一场,劳你替我跟太妃带句好。”
净雪温顺地“喵”了一声。
冯霁雯遂抬头看向福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