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这样理解你的这位朋友。”林徐行抚着季锦的发,“你们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因为彼此需要而走到了一起,走过就过了,起码从我们聊到的这些东西来看,你不欠她任何东西,你不需要为她背负伤害,她其实也无需为你背负愧疚,大家交汇过,又彼此走自己的路,仅此而已。”
季锦很喜欢林徐行的这个说法,不得不承认,林徐行的判断常常很精准,季锦无奈地揉揉额头:“后来我不告而别,离开了h市,以听白的个性,她也许当时没有感觉,想一想,她最终还是会觉得后悔。”但是她如何能不离开,就算因为曲听白,季锦的生活天翻地覆,但是回想起来,曲听白的太多问题,是季锦自己的纵容和误会,这么多年过去,季锦从未怪过她。
如果真有人需要被责备,就是那个年少不知事的自己吧。季锦怅然地垂下眼睑:“曲听白应该会认为我是被她逼走,被她害的,她其实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只是有些偏执。在对待曲听白的关系和选择上,我做过很多非理性的决定,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多事都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没有。”季锦捂住自己的眼睛,“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徐行心疼于季锦的坦然,知耻近乎勇,知道自己的犯下的错误并努力承担,需要莫大的勇气。即便如此被伤害,被误会,季锦从未怨天尤人,如果有错,季锦愿意自己背负
季锦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怅然地回想着:“当时我认为最可怕的伤害,并不来自于曲听白。这件事让全校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所有的女生都不理我,她们孤立我,当面嘲讽我,我无法解释。后来我来大姨妈的时候一方面因为压力太大,一方面因为三餐不规律,晕倒在体育课上,在家休息了两天,回到学校的时候,关于我的流言已经升级成了怀孕。”
林徐行能理解这件事如何沸沸扬扬,但也心疼于季锦曾经的经历。
“我很努力地说服所有人,但是已经没人在听了。”季锦笑着,平静又自嘲,“包括韩义,包括奶奶,我收到的除了沉默就是失望。”
林徐行几乎能想象那个孤单的少女,站在自己青春的正中间,被流言和攻击所包裹,孤独又委屈。
“甚至包括曲听白!”季锦直直看着林徐行,“为了避免被全校的其他人孤立,她没有攻击我,但也没有亲近我,她搬座位的那一天,在我的笔袋里留了一张小小的字条,说她的母亲为了让她避嫌,给她调了座位,让我坚持住,等事情过去,她就会和我重新做好朋友。没有人愿意和我同桌,我就那样一个人,直到我离开h市。”
林徐行心中一片寒凉,真是自私到极致的曲听白,当年罔顾帮她背负一切的季锦,多年过去,还要季锦用圣母的姿态原谅她的所有错才算满意?甚至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贸然上门,可能为季锦的生活带来多少风波。今天曲听白见到季锦的时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非逼着季锦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份救赎,而不是为了真正向季锦赎罪。
“曲听白这边我知道了,以后这样曾经认识的人,不见也好。”林徐行试探着口气问她,“我帮你挡了,保证你不用再面对她?”
“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季锦疲倦地说道。
“累了吧?”林徐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已经很晚,经过一场漫长的深谈,时间无声流逝。
“有一点。”季锦用自己冰凉的手背敷着自己的眼睛,“但是,还有韩义,我还没说完。”季锦迟疑着,她最大的担心是她的往事会影响林徐行现在正在进行的计划和安排,如果不趁机说清楚,她怕自己会成为林徐行的软肋。
“我们还有漫长的以后,不急在今夜。”林徐行的口气依旧温柔,“你应该好好休息,今天的复诊,外科主任也说过了,你需要良好的作息和营养。吃了药早点睡,明天我们再聊。”
“但是……”季锦脱口而出,然后又沉默了。她点了点头,“好的,明天。”
林徐行把她抱进自己的房间,轻柔地道了一声“晚安”。他关上门板,在门外的走廊上靠着墙壁站了很久。
他在抗拒听季锦和韩义之间的过往,为什么?
一墙之隔,季锦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在夜色里回想今夜他们的谈话。往事呼啸而来,林徐行是那个最好的倾听者。
这些往事藏在季锦的心里这么多年,甚至连大学室友外加好闺蜜刘甜甜和徐静贞也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一点点,这样不带保留的全盘托出,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
季锦知道,为了防止自己影响林徐行的计划是一个方面,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本来就想要毫无保留地告诉林徐行她曾经的过去。无论多不堪,多痛苦,多充满伤痛,林徐行应该知道。
为什么林徐行应该知道?
季锦问着自己那个问题,突然惊觉了自己的意图。不知不觉间,林徐行变成了那个她希望与他之间没有秘密的人。如果林徐行不能接受曾经流言缠身的她,那固然能理解,但是如果他能接受呢?
她在期待他能爱上她吗?爱上那个全部的她。
季锦在床上翻了很久都没有睡着,相对于告诉林徐行这些过往,发现自己的心意更让她害怕。她明明什么也没有,而林徐行拥有的又实在太多,她怎么能去奢望这种毫无可能的结果?
苦苦翻了良久都没有睡着,口渴得厉害,季锦索性爬起来,想去厨房喝杯牛奶。她的拐杖在空荡的走廊里泛起轻微的回响,她没有开灯,就靠微弱的走廊光带,走得亦步亦趋。
“怎么了?睡不着?”黑暗里,林徐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季锦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