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痴迟疑了一下道:“殿下,若是按张大人所说,钦差带了圣旨在后头,那七哥他们是不是当碰上?”
世子闻言,眯了眯眼。
王琪与陈赤忠是三月二十出的王府,今天是三月二十四。
快马加鞭的话,两人已经在千里之遥。要是真有钦差,早就打了罩面。
可是就这样等着他们传回消息,世子又无法安心。
想了想,他还是使人将陆松传来,使十名仪卫出城顺着官道北上,看是否能探探消息。
道痴从启运殿出来,就回了府学。
陆炳已经在他屋子里候着,见他回来,带了几分雀跃,问道:“二哥,见到谷大用没有?真没想到,手握权柄的大珰,竟然会到安陆?”
道痴哭笑不得道:“殿下正烦着,你这欢喜样子,可要收敛些。”
陆炳忙摆手道:“二哥,不是欢喜,这不是觉得稀罕么?”
自从四月十八日“预袭为王”的旨意过来,世子的心情就不好,即便亲近如陆炳,在其面前行事也带了小心。
不过想着“八虎”威名,陆炳依旧有些不死心,道:“二哥,八虎之中,张永与谷大用两人一直掌兵权。尤其是这个谷大用,平叛巡边都有他,是不是高壮威猛之辈?”
道痴摇头道:“高壮威猛没看出来,能屈能伸是有的。”
不过有些不到位,还是放不下架子。世子承大位既已经成定居,谷大用来巴结,就当身段放低些。明明来巴结,还端着身份,能落下什么好。他以为自己是有身份的人,兴王府这边当阖府敬重,可是他一个太监,并非是掌握朝政的文武大员,身份是依附正德皇帝才得的;如今正德皇帝驾崩,他就成了无根浮萍。
偏生他与其他内官还不同,其他内官显达与否,都是在禁宫之内,并不同外官相干系;谷大用却是提督过西厂的,收拾过多少官员,结了多少仇家。要是不抱住世子大腿,绝对是不得善终。
或许他觉得还有机会对世子慢慢巴结,可世子是什么人?谷大用闭口不提遗诏,让世子这两日跟着提心吊胆,不被世子怨恨才怪。
在启运殿世子发问时,道痴原本想要多嘴两句,不过想到陆松的告诫,就都又咽了回去。自己才十四,世子都迷茫,自己太聪明了没好处,跟着一起“提心吊胆”更妥当。
陆炳并不是无知孩童,对谷大用好奇两句后,便也开始担心世子,少不得也跟小老头似的,叹了几声京城局势叵测之类的话。
陆炳走后,道痴心中有些激动。进京倒计时,不管京城过来的钦差多少人,侍卫多少人,以世子的心性,不会轻易信任外人,肯定要带大家进京。
在南边生活了十几年,他对于北地还真是有些想念。
次日清晨,陈赤忠带了两名仪卫疾驰回府,带来一个大消息。
两日前,在汝宁府发现数千骑南下,红盔明甲,京中侍卫亲军装扮。
不管终点是哪里,瞧着是汝宁往信阳方向去,若是再南下,就奔武昌府,到时要途径安陆,只是不知是途径,还是专程过来。
担心使人传话传不清楚,王琪与陈赤忠商议一番后,就决定由陈赤忠亲自回来报信。其余二十八骑,随着王琪继续北上。
若说世子先前还有侥幸,那听了陈赤忠带回来的消息,只能浑身冒冷汗。
汝宁至安陆不足七百里,陈赤忠疾驰用了两日,大部队速度慢下,明后天就要到了。既然谷大用已经到安陆,并且停驻下来,那钦差与京城侍卫亲军的目的地,不是安陆还是哪里?
世子虽然虽恐惧不安,可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真要有什么动荡,也不会单单是兴王府一处,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便是。按照谷大用所说,宫里也旨意给王府,王府除了接旨,还能作甚?
世子没有再遣陈赤忠出府,一是陈赤忠星夜赶路,实在乏累;二是钦差就要到了,京城那边的消息,对王府来说反而没有那么迫切。
可是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午饭过后,世子使人传了道痴与陆炳两个,二进丹房。
时已春末,丹房里还拢着地火,屋子里有些发闷。
世子并没有拿着选丹方,也没有指使两人的意思,自己将窗户都推开,站在窗前,眺望王府,喃喃道:“孤要是能上天入地就好了。”
道痴与陆炳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惊愕。
世子,如此惊恐。
世子也只说了这一句,便闭口不言,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窗下晒太阳。
过了盏茶功夫,他才打着哈欠,回头道:“你们两个先自己耍,孤要歇一歇……”
道痴与陆炳低声应了,并没有立时出去,丹房里也有圆枕薄毯之类。陆炳寻了块薄毯,上前给世子盖上。
世子睁开眼,口中道“大热天,哪里需要这个”,却没有将身上的薄毯拿下。
等他再次闭眼,呼吸渐渐匀称时,道痴与陆炳两个才蹑手蹑脚地从丹室出来。
两人去了储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