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姒让太子瑕起身,赐席坐下。
太子瑕拜谢,坐到下首的席上,端端正正,将小小的腰板挺得直直的。
周王看着他,神色和煦地问道:“瑕不在宫中跟随子师,来此何事?”
太子瑕从容不迫,脆声说:“今日子师授课已毕,母亲身体不便,将养于室,瑕代母亲前来拜见父王祖母。”
“哦?”周王眸光深远,笑了起来,对王姒叹道:“难得瑕稚幼之年,竟也明白些许孝悌之道。”
王姒垂目淡笑,略一颔首。
周王又向太子瑕问起些日常学习的事,太子瑕一一道来,对答如流。他小小年纪,却表现得气度稳当,言谈间,句句条理清晰,堂上众人无不露出惊赞之色。
问话完毕,周王凤目含笑,似乎很满意。又坐了一会,他起身,对王姒说外出这几日,朝中积下了些庶务,正待处理,向王姒告辞。
王姒点头,柔声说:“吾王一路奔波,还望勿要过于操劳。我已命膳夫备宴,吾王哺时来用膳如何?”
周王施礼,道:“敬诺。”接着,又让太子瑕上前再拜王姒,在众人跪送下,带着他一道离开了。
堂上的人一下散去了不少,显得空荡荡的。王姒倚在矮几上,双眼望着前方,若有所思。稍顷,她又转向我,目光深沉,似乎能将人的心思洞穿。
我移开视线,没有回应,向她行礼说要回去准备宴装,告退而去。
哺时,周王再次来到太后宫。
不过,他并非独自一人。身后,王姜由侍婢搀着,跟着周王慢慢走来。我发觉王姒的脸上的笑意明显敛起了一些。
上阶时,周王回头,好像叮嘱了一下王姜。王姜微微一笑,轻轻颔首,小心地登上台阶。
我正要随众人跪拜,忽然,一抹颀长的身影落入眼中,微微一愣。
姬舆身着朝臣的素服,跟在周王和王姜后面走上堂来。他依旧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阳光灿灿地洒下,映得衣上洁白如雪,看上去,竟比往常多出几分不可接近的傲然。
“公女……”后面有人扯了扯袖子,我回神,只见众人正在下拜,连忙也跪下。
一番见礼后,王姒吩咐赐座,周王坐到上首,王姜和姬舆次第坐在下首。王姒让我也坐到席上,位置正正对着姬舆。
四目相对,他看看我,淡淡地略一颔首,随即转开眼睛,好像完全没把我放在心上。
看着他那副冷冰冰的神气,我毫不意外。心中苦笑,都被我拒绝了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好态度?肯看一眼已经不错了。
王姒看看王姜,和颜悦色地说:“多日未见王后,近来身体可好?”
王姜恭声答道:“劳太后挂念,懿安好。”
王姒淡淡一笑,正容看着她:“昔太任孕文王,恐恶色淫声扰胎,深居宫中不出,如今吾子身孕日重,更当效先人而行。”
王姜端庄地行礼应道:“敬诺。”
王姒点了点头,又转向姬舆,微笑着说:“子熙也来了。”
姬舆优雅地欠了欠身。
周王道:“子熙离开王城近一月,今日方归,我思及母亲前番念起,便携他同来赴宴。”
王姒叹道:“怜我子熙总奔波在外,封土庶务只交与家宰掌管,归来也无室中之人相迎,何其辛苦。”她满面慈祥地看着姬舆:“子熙今年也有十八了,过些日子,我便在王畿贵女中替你选位貌美心惠的小君如何?”
姬舆面上浮起诧色,眸光微动,似乎朝这边闪了闪,眼底却复又黝深一片。他平静地在座上向王姒一礼,道:“多谢太后,舆尚无成家之念。”
王姒讶然,看着他不语,神色莫测。
王姜在一旁浅笑,对王姒说:“子熙心性太后还不知?世间之物,非他自己中意,一概不肯上心,何况婚姻?还是让他自己挑的好。”
王姒看向王姜,目光微寒:“子熙乃王室之后,终身大事岂可随意而为?他既无父母,我等长辈自当依礼主之。”
王姜也看着她,眼神深深,只是一笑。
堂上气氛有些微妙地凝住。
稍顷,周王缓缓地开口道:“子熙年纪尚轻,婚事倒不急于一时,再过些时日,若来年仍是未定,我等再作主不迟。”说罢,他看向姬舆:“子熙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