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杨大山根本不清楚还有办谢师宴这一说,是杨宝田说要回来请杨琴的老师吃饭,说是一中有这样的风俗,再说杨琴的弟弟将来也要进一中,能跟老师把关系走近些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杨大山一听便就想到了金珠,他的女儿可是拿了一个省高考状元的,这谢师宴是不是也要摆?
再说他杨大山在一中曾经做过五个月的门卫,一中的那些老师们基本都认识了,这女儿要办谢师宴,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出面似乎不太合适,岂不更是坐实了他不管孩子的罪名?
因而,左思右想的,杨大山还是来了。
此外,还有一件事他也想跟金珠商量商量,杨宝田不光是要办谢师宴,还要在乡下请寨子里的人吃顿饭,说是孩子念大学了是大喜事,也该热闹热闹,杨家寨统共也没出过几个大学生,黎想当年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没有办酒宴也没人挑理,可杨宝田是地地道道的杨家寨人,这酒席必须得办。
杨宝田要办酒宴,杨大壮自然也要办,还有杨济华也要办,他们三家都要办,杨大山就更该办了,因为他家的女儿是省状元啊,多体面多露脸的事情,方圆的几个村子里都知道杨家寨的文风好,前三年刚出了一个理科状元今年又出了一个文科状元,连带着杨济华这个村长都在镇里露脸了。
可办酒席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是要花钱的。
杨济华倒是承诺村委会可以给金珠两千块钱奖励,可这钱必须得金珠自己回去领,而且这两千块钱根本也不够,所以杨大山找金珠商量来了。
“乡下的酒席我不想回去办。你愿意办你就办去,那两千块钱我也不要了,城里的谢师宴也不用你出面,我跟阿想商量好了,他会替我操办的。你回去吧,上次你来我就跟你说过,我们四个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成。还有。我知道阿想给了你六万多的聘金,这些钱也足够你养我那几年的花销了。”
杨大山一听为难了,黎想是给了他六万多块钱。可那钱他只留下了六千块钱种地用,其他的都给了孙小燕,后来买挖掘机花的二万五千块钱都是他临时跟杨大力借的,这借的钱刚还上孙小燕就出事了。如今他把孙小燕接回来了,孙小燕当着家。孙小燕现在恨透了金珠,他哪里能拿得出钱贴补金珠办酒席?
这给金珠的这一千块钱还是他以前剩的私房,都没敢告诉孙小燕。
“爸,你回去吧。你不是已经选了孙小燕选了金玉,当初都说好了各过各的,你也就别再来算计我们了。你回去告诉那个女人,不管你挣多少钱我们也不巴着。我们只求你们别到我们面前来烦我们。”金杨不耐烦地说道。
说实在的,要不是看在金牛的面上,她都不想给杨大山开门了。
杨大山见金珠和金杨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叹了口气,转过身,佝偻着身子向门边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金珠突然莫名地心口一紧。
犹豫了一下,金珠喊他留下来吃顿中饭再走,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杨大山似乎没想到金珠还肯留他吃饭,讪讪地转过来,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金珠,又看了眼气鼓鼓的金杨,想要说离开却又挪不动脚。
“你陪金牛待一会吧,我和金杨去做饭。”金珠看出来他的无所适从。
“哎。”杨大山见金珠真心留他,便和金牛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听着杨大山在外面问金牛的学习用心不用心,有没有淘气贪玩等,再听着金牛问他采砂累不累,脚还疼不疼等话,金珠的心里酸涩酸涩的。
吃饭的时候,金牛见杨大山总是低着头,便不停地给他夹菜。
“你的腿还疼不疼?”金珠到底也关心了一句。
“不疼了,方舟那娃又给我送了不少草药来,我晚上都坚持泡脚呢。你们放心,我没有去挖沙,就是帮着去开一下三轮车。”杨大山见金珠主动关心起他来,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金珠一听田方舟又给他送药了,倒是对田方舟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没想到他那么一个粗粗拉拉的人居然会这么心细,而且难得的是他知道金杨要一心念书,放寒暑假也只是跟黎想来打个照面就回去了,说是怕打扰到金杨。
倒是金杨听说田方舟又给杨大山送药了,嘀咕了一句,金珠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杨大山看了眼金杨,想了想,对金杨说:“金杨,你大姐去帝都念大学了,你好好带着金柳和金牛,别让你大姐操心。”
“还用你嘱咐?你管好你自己别让我大姐操心就好。”金杨斜了杨大山一眼。
杨大山听了这话歉疚地看了金珠一眼,“金珠,你好好地去念书,爸不用你操心了,爸再做两年挣点钱也不做了,以后安心种地养点鸡鸭。”
金珠听了没有回答他。
饭后,金牛送杨大山下了楼,金珠坐在了沙发上,她在思索自己那一刻怎么会心软?
不光她自己觉得莫名其妙,就连金杨也觉得奇怪,“大姐,明明爸那会都要走了,你怎么还把他留下来吃饭?”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想到了朱自清写的那篇《背影》,虽然他并没有给过我们多少关爱,可是看着他佝偻的身子,我觉得他还是蛮可怜的,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不是这话,他这叫自作自受,不光背弯了,我看他的头发也白了不少,算了,不说了。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火。”金杨说完丢下金珠一个人进屋去看书去了。
她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明明已经知道这个孙小燕是什么人了,可他就是要傻傻地往人家的坑里跳,怎么拦也拦不住,她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金珠看着金杨进门生气地把门甩了一下,感觉到金杨依旧是跟往常一样生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金珠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想了半天觉得有可能是她要离开这里去千里之遥的帝都求学所以有些多愁善感了。因为这一走,她就得好几个月之后才回来,而且很有可能。明年夏天她就会把金柳和金牛带到帝都去,以后跟杨大山见面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想到要去帝都,金珠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她让金杨去办理一张银行卡。打算把这几年金柳挣的钱先划到金杨的银行卡上,留着给金杨三个念书用。并把这些年的开销也算到金柳的头上;把黎想该得的那部分广告费和她私下卖画稿做服装设计挣的那些钱转到黎想的名下;再把自己念书挣的钱留给自己用。
因为她听黎想说,张导给他签的合约片酬是税后一百万,拿到那一百万,他可以先买下一套房。帝都的房价这几年也是涨得厉害,他不想再等下去。
金珠一算自己手里的钱还差得远,便想给他添上一些。这样的话黎想便能买个三居室的了,金柳和金牛去了也至于没有住的地方。
至于以后的事情。用黎想的话说,反正他们还年轻,总会有机会再买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