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先生吓了一跳,猛抽了一口气就想喊住那人,但他张着嘴,半天也没发出声音来。他原以为他们大当家的会被射成个马蜂窝,再不济也该摔个鼻青脸肿,但事实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比如一脚踩上去会出现个地道,或是某块地面会射出箭矢什么的,所有可能的机关都没被启动。
一直到凌深再度蹲下|身,从地上掀起一块石板来,早先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孟春和霎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不远处的凌深喊道:“我下去看看,很快上来。”
孟春和来不及回话,他们大当家的已经迫不及待地下去了。
石板掀开来是一条向下的阶梯,凌深才走了几步阶梯,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竟然忘带照明工具了,但看里头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昏暗,他犹豫了下,还是迈着步子继续往下走去。
这条向下的阶梯大约有五六十米长,每隔一段距离的石壁上会有一盏长明灯,淡淡的白月光似的光芒晕染开来,使得本该阴森的地道变得明亮不少。走到尽头,是一座石室,方形的石室四周同样悬挂着长明灯,所不同的这些长明灯并没起到照明作用,至少在这个时间看来它的存在着实有些多余了,近乎敞亮的石室根本不需要这些长明灯作陪。
凌深下了阶梯,仰头瞧了眼,果然瞧见镂空的石壁,阳光便是从那些拳头大的洞眼中投射下来的。
光源充足,使得整间石室如同沐浴在阳光中,凌深看了一会儿,就将眼前林林总总的东西看了个大概。石室左手边的墙壁上已被机关开关占满了,中间则多是牵引机关,不远处的角落则闲置着众多别样的武器,凌深眯着眼睛瞧了瞧,一眼便瞧见这其中竟混着几个火铳和一架铁炮。
凌深顿时眼前一亮,他小心避过中间的牵引机关,近了才发现这两样还是个半成品,根本没法用。有些可惜地叹口气,他又翻了翻里面的其他东西,倒是被他发现几样有趣的。
当天,凌深就窝在石室里头研究机关和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孟春和还站在界碑前等着,结果等了半天不见人,急得他在原地猛转圈子,一直到沈奇上来喊他吃饭,先生所关注的重点终于从大当家是不是出事了,变成了大当家的就是没事,待会儿也会不会饿晕过去之类的。索性孟春和虽然担心,倒也不至于慌了神,和沈奇晃回去吃了午饭,才又拎着食盒上了山顶。
青峰山下虽被夏军围着,但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上山,这让青峰山上的每一日仿佛都和往日没什么差别,除了不能下山这一点。而相对青峰山的安宁,另一边的镇北驻地可算是翻天了,百来人的夏军小队竟打着谈判的名头直奔镇北驻地,别说驻地的士兵被吓了一跳,就是安札在远处的先锋营的人也是惊到了。
夏军小队这是干嘛来了?不消说自然是冲着于狁来的。
夏军那位翁岩嶙翁老将军在派兵包围了青峰山后,便一直想找机会让他这行动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事实上在他拦截了那只从山寨里飞出去的信鸽,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他终于发现自己找到最恰当的时机了。
三日后溯北会降天雷……
当然,翁岩嶙不是没怀疑过这句话,但正因为他性子多疑,反倒增加了这话的可信度。
于是,在可能打雷的前一天,在即将来场大战的前一天,翁岩嶙终于派出使臣去了镇北驻地,打算拿青峰山寨来威胁威胁这位年轻人——你不做出相应的牺牲,譬如投降,或故意打输之类的,这座山可就没了……
于狁在知道这老头派人围了青峰山后就知道会有这么一茬,只是没料到这些人会来得这么快,好在他也早有准备,根本没多理会夏军的使臣,更甚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夏军使臣草草打发走了。
而对于对方如此轻易的放行举动,夏军使臣倒也没多想,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话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成了战时的一个规则,更何况对方的主帅本就是个不轻易动杀念的人,他们能安然无恙离开镇北驻地一早就在他们的计算内。
夏兵骑马离开的时候,于狁就站在城墙上,冷眼看着那些夏兵绝尘而去。
不多时,赵云洲也上来了,于狁并未太过出神,听到动静,也猜到此时上到城墙上的人是谁。
“查到了?”于狁没有回头,他只是望着底下飞扬而起的灰尘,仿佛出神一般。
赵云洲应了声,说道:“一共三人,其中两人分别是两年前进来的,另外一人则是禁军的,属下已经飞鸽传书确认这人的身份了,过不了两天应该就会来消息。”
于狁依旧没有回头,光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赵云洲站在他身后,抬眸扫了他一眼,只见他头微微偏了下,幅度很小,若不细心根本发现不了。赵云洲垂着眸子,以他对溯北了解,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主帅是在看哪里了。
“也不知青峰山那边怎么样了?”赵云洲也没多想,头一次不过大脑来了一句。
于狁怔了下,显然是听到赵云洲的话了,然而他却迟迟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自己只要退下就可以了。赵云洲向来也是这么做的,不过这次没等他转身离开,沉默已久的人却忽得开口了。
“有时候我总有种他不是这地方的人的感觉,或许跟那位祖宗才是一个地方的,所以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没问题……”他说得很轻,又站在城墙之上,风一吹仿佛就能吹散这话似的。赵云洲却还是将这话听了个大概,转身之际他回头瞅了一眼他们这位当家的,猜不准他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估计……是在安慰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