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原先怎么计划的,现在就还是怎么做吧。我知道,因为恒裕倒闭,他们那里的不少订单、包括金顺和承泰的一部分订单,庆盛昌也接了不少,你们正是忙的时候呢,所以也不用为了我们特意赶工。上次恒裕死了一个工匠的事情,官府才处理完。何况家父忽然打算对乐天园的修缮要多增加一些东西,所以,乐天园需要的家具和小摆件,大约十月底能送去就可以了。”
叶紫灵倒是长舒了一口气:“那这么说,我们在时间上可以比较从容了?太好了,多谢殷公子特意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和林大少爷真的担心,从原先恒裕的三家联盟接了一些订单不能够专心致志制作北平王府预订的东西呢。”
殷子一愣:“可我不是专程跑来告诉你这个的。”
叶紫灵笑道:“不管是不是专程,我都是真心感激您的。”
殷子犹豫片刻,说:“叶姑娘,还有一事,我不明白。”
叶紫灵以为他要问小摆件和家具的事情,于是爽快地说:“殷公子请尽管说罢。”
殷子又犹豫了一下,才说:“叶姑娘,你每天都要这么忙碌吗?”
刚才殷子看见叶紫灵一面清点小摆件,一面核算账目,一面在账本上记录,间或还要解答工匠伙计们的疑问,接待客户,忙得不可开交,可她竟然没有半点慌乱,每一件事情,都处理得十分稳妥,显得游刃有余。殷子不觉在心中感慨,北平王府,太缺这样一位女主人了,头脑清晰,干脆利落,精力充沛。一想到这个,殷子不由得又想起来贺昭云。
贺昭云那位千金大小姐,自从去了一趟归尘寺,居然一反常态,一举一动端庄大方,还处处顺着他的意思,不再任性耍小孩子脾气。殷子当然能看出来,贺昭云是在极力地克制自己,装出来这副温柔娴淑的样子,同时他也看出来,贺昭云装得十分辛苦,脸上的笑都快僵了。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就算为了讨好自己,成为未来的北平王妃,可这也太压抑了吧。
可是,贺昭云这样辛苦这样压抑,却也没有换来殷子丝毫的好感,反而总是不由自主地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殷子私下里觉得,贺昭云这样辛苦,还不如耍耍大小姐脾气来得爽快呢,虽然刁蛮任性了一些,可至少是真性情,而他也可以将她当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妹妹一样来继续呵护。可是这几天,殷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贺昭云的一举一动无不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可十分别扭,比乱发脾气还要别扭,至少,一个妙-龄少女,乱发脾气也算是可爱的。所以,他草草结束了归尘寺之旅,带着贺昭云回到了王府,并对父母说,是贺昭云思母心切才着急回来的。贺昭云有口难言,因为她总不能公然说,我并不思念母亲,我只想和表哥在归尘寺多住几天。
听见殷子这样问自己,叶紫灵并不意外,因为林世杰已经向她问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了。林世杰至今也不明白,叶紫灵为什么要和自己这样过不去?只要她点一下头,那他立刻可以给她一个贵妾的名分,理所应当地将她养起来,不用每天早出晚归,不用每天作坊店铺来回奔波,不用动脑筋设计那些小摆件和模型,也不用努力学习家具制作知识,而只要像大多数女子一样,等着夫君定期或不定期地给银子就行。若说只是为了银子,那也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呀,只要她愿意回到林家,她想要的,他全都可以给她。
叶紫灵说:“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不过有的时候会空闲一点,有的时候会比现在还忙碌一些。”
殷子又问道:“那么我能不能再唐突问一句,那天叶姑娘去归尘寺,来去都那样匆忙,究竟所为何事?”
其实殷子那天早就问过寺里的僧人,知道叶紫灵是去捐了三盏佛灯,而且他看到了三盏佛灯上的名字:夏莺、金玲珑、金玲珑之子。
殷子将那三盏佛灯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不明白叶紫灵心事重重、步履匆匆地去归尘寺,捐了这三盏佛灯,又步履匆匆地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那天殷子看出来了,从归尘寺出来后,叶紫灵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这几天,殷子百思不得其解,夏莺是谁?金玲珑是谁?竟然值得叶紫灵为她们在归尘寺捐佛灯?要知道,归尘寺的佛灯,比别的寺院的佛灯需要的香火钱要多出一倍。这几个人,究竟为什么,对叶紫灵这样重要?
叶紫灵没想到殷子会提到那天归尘寺的事情,心中暗暗埋怨这位世子大人多管闲事。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哦,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殷子说:“是我太冒昧了。对了叶姑娘,你想不想去归尘寺后山的牡丹园看看?这几天,那里的牡丹花开得正好呢。”
与贺昭云住在归尘寺那几天,贺昭云因为早就听说后山有座牡丹园,所以十分十分委婉地表示,想要他陪着一起去赏花,可殷子不想和她去赏花,就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贺昭云想发作,可忽而一想,这一发作,这几天来精心营造的温柔可人形象可就全白费了,于是使劲儿咬牙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