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你父亲。”林婉儿苦兮兮地望着他,“虽然这个职司及不上提调,但位在要害。按往年里的惯例,这一拔的学生会试之后入朝为官,将来见着你的面,也要喊一声老师,实在是个很。”
范闲没好气道:“咱们那两个不怎么亲的爹是不是有些太热心了?我才十七,难道以后在朝上,让一拔中年翰林迂腐学士见着我行礼?”
林婉儿愁云一扫而空,笑嘻嘻说道:“如今你在京里名声太盛,这次甚至有人推举你出任座师,如果不是年纪太小被宫里驳了回来,你可能成为数百年间,这世上最年轻的会试座师。”
范闲说道:“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很后悔殿上发酒疯那段。”不过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他将妻子递过来的纸条细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的人名有些还比较熟悉,都是京中比较出名的学子,有些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人,确实有些才学,看到这里,范闲的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既然我是居中郎,他们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府里?”范闲叹息道:“这纸条子就是他们舞弊的罪证,送到我手上,他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都是老规矩了。”林婉儿久居宫中,自然知道这些事情,解释道:“往年的居中郎虽属要冲,但是职佚太低,所以各方都不怎么看重,反正如果宫中哪位想栽培自己几个心腹,那位居中郎只好装看不见,哪里敢多话。只是今年轮到相公担任这个职司,那些人忌惮你的手段背景,却不了解你的性情,所以才会像对待总裁官一般,提前来向你打声招呼,表示礼貌,也表示尊敬,当然,那些自认巴结不上你的官员,当然还是会依老例去走座师的门路,不敢来骚扰你。”
“如此看来,我只要依往年规矩做就好了。”范闲微微皱眉,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庆国的官场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一想到那些在效外书塾里辛苦度日的学生,心里不免还有些不舒服。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林婉儿不是寻常人,轻声说道:“即便这些人的面子一个不卖,谁还敢把相公你怎么着?”
范闲苦笑,心想您是郡主,当然谁都不怕,虽然自己身后的背景也是不小,但是您那太子哥哥却是要借此事看自己表态。他转而问道:“这些人名是谁送来的?”纸条其实只有三张,没有他想像的多。
林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羞一笑道:“其实,都算是我惹出来的事儿。”
范闲异道:“怎么讲?”
林婉儿应道:“今天入了趟宫,去宁才人宫里坐了坐,你知道我小时候向来在她身边玩大的。这是一椿。”她接着愁眉不展说道:“至于其它的两张纸条,一张是父亲派袁先生送来的,另一张却是枢密院的老秦大人送来的。”
范闲摇摇头,宁才人代表的自然是那位依然远在西方戌边的大皇子,宰相大人既然将自己送到居中郎的位置上,断然没有不利用自家女婿的道理,倒是那位枢密院的老秦大人,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知道是三朝元老,军方的超级实权人物,不老老实实栽培几个将领,怎么也来文臣科举里插一脚?
“算了,都是小事,既然举国皆是乌鸦,我自然也不会去冒充丹顶鹤。”范闲淡淡说道,将这些纸条全数毁了,轻轻揽着妻子的双肩,往前府走去。
——————————————————————
二月初九,大比之日,庆国的读书人要将十年寒窗所学,尽数卖于帝王家,至于帝王家买是不买,就看这几场考试。那些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像游动的鱼儿一般,或惶然或兴奋地往大试的地点:礼部二衙考院里走去,看上去就像是奋不顾身地在往一个狭小的鱼篓里钻。
范闲头晚已与总裁官郭尚书,两位座师,两位提调见过面了,诸臣有些紧张地安排妥当一应程序,第二日便分别行使职司。
一把太师椅搁在大门之侧,身旁是衙门差役还有监察院按例派来的官员。范闲安安稳稳地坐在众人中间的太师椅上,冷眼看着这些学生在自己的面前走过。
学生行过他的面前,不论老幼,都是恭敬行礼,认识范闲的人,敬的是他的声名,不认识范闲的人,敬的是他的位置。在门口,范闲身边的虎狼之吏早已拉开了布幔,开始挨次搜身,严防学生夹带违禁之物入内。
范闲啜了一口茶,看着这些扛着被褥马桶吃食,像极了村里长工般的苦命学生们,不由摇了摇头,忽然看见一个被检察完后的学生正准备入院,一翻白眼,喊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