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宁眼睛四下瞟着,扯出个笑容:“掌柜,你把我们叫过来,究竟是什么事啊……”
另外三个伙计心虚地对视一眼,跟着附和。
苏青荷从怀中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钱袋,放在桌案上,“李运,赵栝,周平,这是你三人这个月的月例,拿上银子走人罢。”
三个伙计愣了神,呆站着面面相觑,三人中最为机警的周平立刻上前道:“掌柜,你没在说笑吧?现在店里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们几人正盼着荷宝斋赢掌盘的这天,能全心为店里出力啊。”
“急需用人是不假,但是貌合神离的伙计,还不如不用,”事到临头,苏青荷索性摊开了话说,“这几日我看你三人,”
见湘宁的眼神亦一直往钱袋上瞟,苏青荷淡淡道:“这银子可没有你的份儿,你既已找好了下家,荷宝斋也就不留你了,相信你的新东家会好好对待你的,不差这区区几钱银子。”
与点翠楼互通的事难道被她知道了?
湘宁心里打了个突,强作镇定道:“掌柜,瞧您说的,我上哪儿去找下家啊……”
苏青荷含笑看她:“偷把荷宝斋的新品图样描摹下来,送给点翠楼,借此博得卢远舟信任后,便做了他的传话筒,我欲那四色翡上掌盘及从城带回来的毛料全是垮料的事,也都是你告诉他的,不然以卢远舟谨慎的性子,不会轻易做如此大的赌注。”
苏青荷每说一句,湘宁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湘宁深吸口气,梗着脖子作最后的辩白:“掌柜说这些,可有证据?”
“不管真是你做得也好,还是我冤枉你也好,荷宝斋都留不得你了。”
苏青荷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让湘宁所有准备狡辩的话尽数瓦解,管你是不是冤枉,东家说得话就是天,早上说不要你了,晚上你就得卷铺盖走人。
湘宁双脚像扎进了地里,半天挪不动半步,手脚渐渐发凉。
她不敢想象被赶出荷宝斋后,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原以为借着点翠楼这棵大树,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未料事与愿违,办坏了这么大一桩事,卢远舟别说是收留她了,只怕此刻都恨不得扒她的皮。
荷宝斋的待遇虽不错,但她自小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一领到月例就去买各种水粉新衣,这半年来,手头根本没存下什么钱。
没有钱,没有亲人,无人收留,无处容身。想到可能会再回到曾经流落街头,吃泔水的日子,湘宁的心中就一阵发憷,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砖上。
苏青荷垂眼一瞥,这一下跪得无比扎实,只怕膝盖都要淤青了吧。
湘宁揪着她的裙摆,伏低身子,抽抽噎噎:“掌柜我错了……我是一时被糊涂做了傻事,求掌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做这种弃信背主的事了……如今那卢家定不会收留我,您要是还把我赶出去,我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苏青荷眼神闪了闪,自己当初不就是因为她这番声泪俱下的说辞,而同情心泛滥,将她收进荷宝斋的么。
为什么人都是等到失去了,再懊悔没有珍惜曾经。苏青荷看着湘宁的眼泪像珠串似地往下掉,心里一丝动容也无,农夫与蛇的故事在她身上已演过一次,她不可能让它第二次发生。
苏青荷睫羽低垂,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还是会收留湘宁,如果没有她,卢远舟可能不会轻易答应掌盘,也不会输得如此彻底。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就像古老爷子的生意经一样,吃亏是福,和气生财。
但吃亏一次是福气,同样的事吃亏两次就是蠢气了。
湘宁声嘶力竭的哭了半天,苏青荷毫无动容。
湘宁跪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盯着呷着茶水、恍若未闻的苏青荷,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宁愿看到自己行乞街头,也不愿意施舍给她一口饭吃?
苏青荷听得有些腻歪,一边站起转身,一边道:“徐景福,帮着湘宁收拾收拾被褥,这天色要黑了。”
湘宁当初披发垢面、满身狼狈的进来荷宝斋,如今是环佩叮咚,钗裙鲜亮,大包小包地拎走。她怎么也不算亏待她了,这人怎么就不知足呢?
那三个伙计也自知是这几日的懈怠,引得苏青荷不满,原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没想到裁起人来半点不手软。那三个伙计一个个悔不当初,从荷宝斋出去,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待遇这般好的店家了,但事已至此,只得挨个哭丧着脸地去卷铺盖。
打发走了湘宁和那几位伙计,苏青荷坐下来,同卢骞商量接下来店铺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