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层三层的青瓦高楼比比皆是,热闹却并不喧哗,偶尔抬头能看到酒楼窗边坐着举盏吟诗的锦衣公子,或是长裙曳地、歌喉婉转的乐姬,无论是灼灼盛开的海棠,还是无意间从酒坊内飘来的氤氲酒香,都带有一种疏懒静谧的质感,像极了她从画中看过的长安。
找到一家高悬着锦旆小客栈,掌柜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苏青荷先询问了价钱,下等房一晚上五十文。肉疼地付完房钱,进屋后,才发现房间意外地干净整洁,除了一张架子床外,还摆放一张柳木方桌及两个圆凳。
带路的小二公式化地解说着店内的福利,随时提供热水和第二日的早食。一听说有热水,俩人眼神唰地亮了,比起这几天住的郊外驿站,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数日没有洗澡,衣裳黏腻腻地贴在身上,苏青荷都能隐隐嗅到身上的异味。叫小二抬来几桶热水,倒入大木桶中,苏青荷原想帮苏庭叶好好擦洗一番,却被后者板着脸推搡了出去。
才五岁的小屁孩讲究什么男女之别啊!
苏青荷闷闷地在房门外站了半响,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小包子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无辜地瞟向她又瞟向木桶,示意:该你了。
苏青荷从他手里接过绢巾,叫小二来换了水,褪去衣物,滑进桶内,只露出个脑袋。被热水包裹住,忍不住长呼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了,疲累一扫而光,人从木桶里出来的时候都觉轻快不少。
将擦得半干的长发随意地挽了个髻,命小包子乖乖地在屋内呆着,自己则带上了些碎银出了客栈。
连问了好几个路人,走了约一刻钟,苏青荷寻摸到了类似于玉石一条街的坊市。但令她感到无比意外的是,这条街上清冷萧瑟,只有寥寥几个行人,且大部分的店铺都紧闭户牗,铜环上挂着一个小木牌,上书“打烊整顿”四字。
“伯伯,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铺子怎么都关门了呢?”她慌忙拉住一个走过她身旁的青衫老者,语气不由得有些急切。
“姑娘,一看你就是从外地来的吧?这些原本卖翡翠原石的店,如今一个个都憋足了劲儿囤货呢,想要买石头啊,等俩月后的斗石大会罢。”
老人并没有感到唐突,温和又耐心地解释。
“可…这两个月他们都不做生意了吗?”
“看你这年纪估计也没经历过,这斗石大会五年举办一次,轮流在五洲都郡举办,兖州城可足足盼了十五年,届时会有全国各地的玉石爱好者蜂拥前来,连带着客栈、酒坊、乃至裁缝铺都价位上涨,更别说这些重要的翡翠原石了,那些毛料商人精得跟猴似的,斗石大会那俩日的进账,除去这两个月的亏损,还能另赚得的盆满钵满。”
老者毫不掩饰对那些玉石商人的厌恶,顿了顿又道:“何况过两日,京都就要来人,把兖州城所有参赛的翡翠毛料陆续编号入库,待斗石大会的前一天再分运给各个店铺。”
这消息对苏青荷来说无疑是噩耗,她原先的打算是借着赌石,捡个小漏,在兖州城能安家落户,结果没想到斗石大会的影响里会那么大,导致所有的原石商铺都关门囤货。距离大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带着苏庭叶要怎么生活?
住客栈是断然住不起的,她身上总共还有三两六钱银子,在这住两个月光住宿钱便要三两,就算她二人不吃不喝,剩下的几钱银子届时也不够买块翡翠毛料的啊。
何况听那老者说,大会那天毛料价格定会上涨,不知道会翻几番,手里这三两银子都不一定够用,万一到时遇到了好料子没钱买,那可真是要悔青肠子。
青衫老者慢悠悠地走远,只剩下苏青荷在原地蹙着眉头,踌躇半响,忽而抬头望向面前一个大敞着店门、上书“琳琅轩”的玉石店,似是下了决心,直接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