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吓坏自己这个玻璃娃娃似的。徐恵芷轻笑一声,道:“志扬哥,我离开后,还要麻烦你照顾我的老父亲。”她想,自己真是坏透顶了,临走的时候,还要榨干他这一点剩余价值。她知道他是个好人,一定舍不得拒绝自己。
果然,孙志扬红着脸道:“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徐叔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搭把手什么的不都是我该做的嘛!”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反应过来她的话似的:“丫丫,你还要走?”
“嗯,”徐恵芷撒了个谎,“我书还没念完呢!”事实上,她已经好久没上过学了。
“那书念完之后呢?”孙志扬整个人都显得很沉寂,“是不是也不回来了?大城市是不是很好?”其实,他早已知道答案。
没有这里好。徐恵芷想,如果人真的可以重来一次,她愿意碌碌一生,就像她的祖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永远不离开这里。漂亮的衣服,纸醉金迷的生活都买不来内心的平静。
看她沉默了,孙志扬觉得已经得到了答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喃喃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回来是应该的……”
徐恵芷有心安慰他两句,可是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她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他小时候安慰自己的时候一样。闻着熟悉的,带着一点汗味的泥土气息,泪水突然滑过眼眶,滴落在他的肩上。
良久,她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你以后一定要幸福。”找一个本分的媳妇,妻贤子孝然后儿孙满堂。
他没有说话。很久以后,徐恵芷才觉得自己的背有些湿,她想起身,却被他紧紧地按住了。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不温柔”过,可是徐恵芷却希望他抱得再紧一些,让自己因为这纯粹爱意带来的疼痛而忘却满腹的心事。
徐恵芷在第二天天还未亮时就偷偷离开,唯一能留给父亲的就是一叠钞票。钱曾经是她最渴望的东西,如今却觉得像是烫手山芋一般。她知道父亲也许也不需要这个,但是她别无办法。有时候人走错了一步就再难回头了。
临走之前,她伫立在孙家门口,回忆一幕幕涌现在脑海。她想起那时候他想要拉自己的手,总是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才红着脸颤抖着牵起她。彼时自己总是笑他的裤子比手还脏呢,现在终于明白,那都是因为他珍爱她,才这样如珠如宝地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