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晚这一生,因为自己已痛了大半生。
如果耿于怀熬不过这一关,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知道了真相,那她如何活下去。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是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生死一线挣扎而没有伸出援助的手;就算耿于怀过了这一关,日后真相昭然于白日,知道了是他亲生的母亲安排利用了自己的情人亲手把这折磨的毒下到自己的身上;是她亲身的母亲为了报复他亲身的父亲,给了他鲜血淋漓的童年……
不能想!不可想!
这一切的一切不论是对于幽晚还是耿于怀都太残忍。
所以这些应该埋葬在黑暗,所以这些永远不应该再出现在三人面前。
忘却吧!心有不甘!有了忆殇,他却宁愿这彻骨寒凉的殇只有他一人背负。
刘业勋的身子终于微微侧了一些角度,给幽晚的离去让开了一条道路。
“真放我走?”幽晚依旧无法相信刘业勋就这样放过了自己。她们的争斗不是只有几天,她们彼此都太了解。她不断的伤害和报复,也不断的失败,每次他都刻意的放过了自己,可是这次不同,他放自己的时机显然有欠考虑。
政府的“墙头草”大部分还在观望,一旦自己成功脱身,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如果自己继续实行原来的计划,虽然不能完全对“东靖盟”产生原本预想的伤害,可是对于“东靖盟”以后的行事必然会起到牵制的作用。这点他不可能没有想到,难道他的儿子耿于怀的伤对他的煎熬,已让他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吗?
可笑!太可笑!
凉凉的笑着,慢慢朝前移动,甚至刻意的在那方绿荷白绢上践踏而过。刘业勋,你老糊涂了,我却没有,你如果是愧疚以前的种种而放走唾手已得的控制权,我倒是愿意替你接手。
手指拂在虚掩的门扉上,身后刘业勋的声音缓缓想起:“幽晚,你可以继续报复,可是请忘记我上次和你说的话~耿于怀不是你的儿子。”
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刘业勋的强调没有任何的意义,可是他却说了两次,为什么?
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仿佛怕刘业勋后悔,仿佛怕自己回头。“咔咔”的声音丑陋的在楼道间急促的彻响,下了楼,出了屋子,经过花园,出了“耿宅”的门,怔然的发现这一路居然真的没有人阻挡她的脚步。
他放她走?原来他是真的要放自己走。
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背后有些灼热的温度,明知道此刻的角度,刘业勋不可能一直盯着自己,可是却仿佛在那么长的距离中,自己始终没有逃离他的目光。
不可回头!不能回头!
一步一步朝前走,强迫自己绝不回头,可是心里却反复想着临走时刘业勋对自己重复的那句话~耿于怀不是你的儿子!
他为什么一直要强调这话,她当然知道不是,她一直都知道不是,说谎的本来就是他。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那么的慌乱和不安,为什么冰寒的心扉一直在颤抖。
当年……
当年她生下了孩子!
当年,她从睁开了第一眼本就没有看到自己孩子的面容!
当年……她怀着孩子去找了刘业勋,可是与她见面的是刘业勋的父亲~刘一峰!
当年,如果孩子还活着,那么他的年纪……
刘一峰不承认她和刘业勋的关系,刘一峰逼她断腿明志放弃刘业勋,刘一峰残忍的弄死了那不足月的孩子,可是那也是他的孙子啊。
~难道在当时刘一峰亦只是这样在自己面前演了一出欺骗的戏码吗?
会有这样的可能吗?心里越想越乱,脚下步子却越走越慢。
会吗?会吗?自己的猜测会是真的吗?
远远的光明璀璨,转角的十字路口已经看到身着黑色西装的李力斜靠在不远处的“宝马”旁抽着香烟。
暗色的车玻璃,在看到她的时候,缓缓下降,露出简风亦冷然的眸子。
阳光照在暗色的玻璃上,划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幽晚闭眼,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
“耿于怀不是你的儿子!”
““他在等我,有些选择我愿意用一生去赌,可是却不愿意用一生去后悔。”
阳光很暖,可以化去周身的寒意和凄苦。
僵硬的身体,麻痹的四肢仿佛都被暖意染上了金色的光华。幽晚住了脚,晨光停在她的手掌里,明亮着琉璃反光。心里一缩,脑袋里全是耿于怀那酷似自己的阴柔五官。
刘业勋缓慢的从地上拾起那绿染新荷的白绢,上面有了一个浅浅的污痕和一抹潸然如泪的血渍。血是她的血,污渍是她留下的抛弃。
是的!
这方白绢已污,对于她来说已是垃圾。所以她不屑的抛弃。只希望她的伤痛和恨怒亦能如这方白绢弃于身外。或许是奢望,可是他已尽了力。
仔细的展开白绢,折叠成平整的形状,轻轻放入衬衣右侧的口袋中。她抛弃了,遗忘了,他却要用剩下的时间去一遍一遍疼痛。
墙上的挂钟轻轻的摆荡,刘业勋痴然的看着,慢慢直起了身子。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去看看他的儿子,不论今天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他现在都要去看看。
花语虽然没有能恢复记忆,却意外的依旧爱上了于怀。而于怀有了花语的牵挂和破云的帮助,一切未必不可逆转。
花语说的对:有些选择应该用一生去赌,可是却不应该用一生去后悔。
可是30年前他却不懂。
窗外是明媚的夏日清晨,浓郁的茉 莉 花香淡然的飘在空气之中。风儿轻轻的扬,窗栏外全是初绽的希望!
如果今天的一切算是一种结束,那么是不是亦是另外的一种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