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长老议事的时候,舍脱沙哥没少把自己想到的道理掰开揉碎了讲给大伙听但其他各部的长老们却沉迷于苏啜附离继承了他哥哥的妻子后同时从那里继承来的假话,坚持认为有一个地方四季都不结冰,宫殿巍峨连绵,比阿史那家族的金帐还为华丽
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从小活到老,舍脱沙哥还从没看到过任何不下雪的地方即便长生天下真有那样的福地,那也是别人的家,白天鹅的子孙飞过去,未必能适应得了那里的水土
既然为白天鹅的子孙,就注定要飞翔迁徙如果长时间赖在一个地方,即便那里的水草再丰美,气候再温暖,也终将导致大伙翅膀的退化当老一代天鹅失去领头的力量,而新一代天鹅又不再仰望天空的时候……..他大声喘息着,浑身战栗,然后所有的力量消失殆尽
“老巴特尔,老巴特尔…….”妲妮轻呼声也噶然而止又像以往一样,甜美刚刚开了个头就到了结束的时候偏偏她不能用任何语言表达自己的遗憾临出嫁之前,作为一部埃斤的父亲宝音图曾经反复叮嘱过她,到了舍脱沙哥身边后,无论多少委屈都必须以笑脸来承受诸霫部落是近几年草原上快速崛起的强大力量,而舍脱部是霫族中一个极其重要的分支把住了舍脱部的长老沙哥,就等于为室韦叶屯部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这几年草原上的牲口一年比一年少,灾难一年比一年多一场为争夺草场和水源的战争早晚都会展开到了那时,舍脱部的勇士能否仗义施以援手,对弱小的叶屯部来说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睡!”舍脱沙哥用颤抖的手去抚摸小野猫的脸庞隐隐的火光下,他手臂上的灰斑和她脸庞上的软毛都清晰可见“下次,下次扎营时,我找人给你单独盘个帐篷我老了,晚上会睡得很沉……”
在她琥珀色的眼睛里,他再一次看到了感激“不管多老,你都是我的巴特尔!”小野猫抓住他的手,试图用脸上的温度去融化手掌中央的老茧她明白对方的意思,叶屯部的长老到了暮年,也会给年青的妻子们单独设立毡帐她们会在毡帐中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当长老们亡故后,那个不具备他血脉的孩子和其他兄弟们同样有机会继承一份家产
他的手突然又僵硬了起来,一瞬间绷紧如经历了严冬的古藤这回,她也清晰地听见了,的确有角声,非常凄厉的角声在附近炸响,“呜---呜---呜呜---呜呜----”
舍脱沙哥快速抽回手臂,在腰间胡乱系了两把,半裸着身体冲出了毡帐“穿好你的衣服,躲在床底下,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准出来!”他的声音顺着门外传入,然后“乒”地一声,毡帐门重重摔紧将妲妮的惊慌和迷惑全部关在毡帐之内
“老巴特尔!”妲妮急切地大喊,却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回应作为部族长老,舍脱沙哥肩头有他必须担负的责任眼下除了苏啜附离的本部之外,几个霫族大部落都聚集在流花河畔而部落中最英勇的那批年青人,却跟着一个名叫阿思蓝的壮硕汉子沿着山与山之间的谷地杀向了长城
作为一个部落头领的女儿,妲妮知道如果这时候真的有敌人来袭,那将意味着什么?在她年纪非常小的时候曾经经历过那样的恐惧,并且将那种无助感觉牢牢地刻在了记忆中高过车轮的男人会被杀死,包括男性孩子她的老巴特尔将因为身份特殊而被捆在祭台上,用血肉祭奠长生天至于像她这样的女人,面貌姣好者将被当作玩物送来送去,面貌苍老或平庸者将被套上铁项圈,在牲口棚中一直劳作致死
那次,她足足等了二十几个月,才被父亲带着部众从敌人的牲口棚里抢了回来这次,她绝对不会在承受同样的侮辱想到这些,她慢慢爬下毡塌,从炭盆边抓起舍脱沙哥忘记带走的弯刀笑了笑,轻轻脱去了刀鞘
她就站在炭盆旁边,一边把玩着弯刀的锋刃,一边等待命运的裁决夜里的空气依旧有些冷,但她不想回去穿衣服对于死人和禽兽而言,穿没穿衣服的女人没任何分别跳跃的火焰照亮她古铜色的肌肤,照亮上面每一个透着青春的毛孔舍脱沙哥长老没有力量再欣赏这种美,妲妮也不准备让别人有机会玷污了它
角声越来越近,伴着喊杀声和哭号声帐篷外的火光渐渐变亮,一度超过帐篷内的炭火曾经有一瞬,妲妮听到了纷乱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但很快,那些脚步声便远离了,留给她的只有漫长的等待和无边的恐惧
炭盆里的火光在等待中渐渐变弱,心中的希望也于等待中慢慢变得比冰还凉终于,有冷风从帐门口吹入,妲妮笑了笑,快速举起刀
她的手臂僵直在半空中,刀尖正对着胸口她看到浑身是伤老舍脱沙哥斜倚在门口,精疲力竭,脸上却带着股发自内心的轻松
“把刀放下,穿好衣服去烧些奶茶来待会儿有重要客人到咱们家里拜访!”成亲之后第一次,老人以命令自己妻子的口吻对她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