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烈山龙武军大营帅帐内。
一路走下山,皇上已累倒,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不语。他面如金纸,冷汗不停流出,随行的宫中御医赶忙搭脉为皇上诊治,胖子坐在皇上身前,拉着皇上干枯的手,一脸担忧。现在在他眼中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时刻板着脸的威严皇帝,而只是位油尽灯枯的老人,他能活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而这位老人,是他的父亲,那个一辈子都没给过他多少笑脸的父亲。
良久,御医站起身,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书案前提笔开方,一旁的太监帮着磨好墨,方子开过之后,太监照原方撰抄了一份,置于木匣中,留于宫中太医院备案。很快便有小黄门飞奔而出,照方煎药去了。
“吴御医,父皇情况如何?”胖子松开皇上的手,走到御医身边,悄声问道。
吴御医望着胖子摇摇头:“福王殿下,下官无能,恐怕皇上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了,太子谋反之事,让本已病体沉重的皇上心中愈发郁结,导致血气不畅,气脉浮虚,大限……不远矣!”
胖子大惊,随即面容浮上深深的悲痛之色,眼眶湿润,很快落下泪来。
转过头,望着软榻上面色苍白的父皇,胖子黯然神伤,乞求的望着吴御医,道:“能否再想想办法?是否需要什么稀世珍药?本王愿重金求来。只求吴御医能将父皇医好,至少……多活几年。”
吴御医摇头叹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福王殿下,皇上……毕竟老了啊。下官只能用一些平缓柔和的药,慢慢养息,也许皇上能多撑几日吧。”
“不行,吴御医,你必须……”
“无病,事不可为,不可强求,莫要为难吴御医了。”躺在软榻上的皇上忽然睁开了眼,虚弱的道。
“父皇……”胖子跪在皇上榻前,泣不成声。
皇上眼露笑意,爱怜的抚了抚胖子的头,沉声道:“去宣冯仇刀进来,朕有事交代。”
冯仇刀昂然觐见,在皇上面前单膝跪下行礼。
“冯仇刀,昨日一战,龙武军伤亡如何?”
“回皇上,龙武军五万余人,激战之后伤亡一万余,目前还有四万兵马。”
“太子败退,以他的禀性,必不肯北渡长江,而会将希望寄托在京城的城防军副将秦重身上,所以,他将会率残部绕过韩大石的追兵,往南奔京城而去。……传令大军开拔,并派快马告之韩大石和山顶的夏州边军董成所部,你们三路大军分东,西,北三面,一同向京城进发,将太子叛军团团包围在京城之外,这次务必要全歼叛军,不可使一人走脱,违者军法从事,去吧。”
冯仇刀领命而去,帐外很快开始喧闹,战马嘶吼,士兵调动,辎重搬运,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帅帐内,皇上剧烈咳嗽着,缓过气后,微笑望着胖子,喘息道:“无病,朕时间不多,能教你的尽量都教给你。刚才朕的布置,就是为了告诉你,对待敌人不能手软,哪怕亲如兄弟,只要他敢造你的反,你也必须要狠下心,将他一举歼灭,这时便不能再顾忌帝王家的亲情了,一人作乱,天下皆乱,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最好不要妄起刀兵,不过,一旦你决定起兵,就必须要将敌人打残,打死,不能让他翻身,否则天下永无宁日。”
胖子嗫嚅着嘴唇,犹豫道:“父皇……儿臣担心做不好这个皇帝……”
皇上笑了:“你有这个担心,就说明你有进取之心,凡事慢慢来便是,没有谁刚当上皇帝便是圣君,明君,很多时候都是在不断犯错中渐渐成熟的,朕近年来提拔了几位少年臣子,比如方铮,冯仇刀,韩大石,此事过后,朕还要开恩科,取新士,将朝中的老臣换掉一批,一扫朝堂暮气,便于你将来执政,这些都是朕留给你的。这次平叛之后,朕不会封赏有功之臣,待你即位后,由你来封赏,这样便能让臣子们对新皇心怀感激。”
“无病,做一个皇帝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端看你用什么手段来牵制朝中的大臣,说到底,唯‘制衡’二字耳,只有将大臣们治得服服帖帖,对你心存敬畏,他们才会对你伏首听命,你的主张,你的意志都会得到彻底的执行,这是门大学问,你要好自为之。”
“是,父皇,儿臣谨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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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搬,小心点儿,别给老子碰碎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哎!站住!你什么眼神啊?连破柜子都搬,你家很缺柜子用吗?不要了!又大又不值钱,留给户部去查抄吧,总得给他们留点儿汤喝。”
“喂!你很清闲吗?拿着几颗鸡蛋耍把戏玩呢?”
“大人,这不是鸡蛋,这是夜明珠啊。”
“夜明珠?靠,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全都拿给我,这是太子谋反的可疑证据,本官带回家仔细研究一下……”
“…………”
“…………”
太子府里一片欣欣向荣,热火朝天的忙乱景象。
毕恭毕敬送走太子妃后,方铮和温森立马恢复了本性,当着太子妃的面不好意思干的事儿,这会儿他们完全没了顾忌,太子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士兵们一件件搜罗出来,分类堆放在府里的前殿广场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动人的金光。
而太子府的侍卫,家仆,宫女和太监则被集中在后殿的庭院中,由士兵严加看管,他们一个个面带惧色,惊恐万状的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像给太子搬家似的,一箱箱往外搬东西。太子建府十余年来,何曾有人如此胆大妄为?身为下人的他们,此时也隐隐明白了,恐怕太子这个称呼,已经成为了历史,连带他们这群奴仆,等待他们的,不知将会是什么结局。
方铮和温森像两只勤劳的小蜜蜂,飞到东,飞到西,来回穿梭忙碌。到最后,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呈现在二人面前时,他们两眼发直,嘴巴张得老大,呆呆的注视着这堆闪烁着金光的财物,一时竟忘了言语。
“好……好多罪证啊!”温森结巴道。
方铮两眼冒着幽幽的绿光:“这……这得值多少银子?”
“少说也有个上千万两吧,光这十二颗大小色泽质地完全一样的南海东珠,就是无价之宝了,有钱都买不到啊……”
“妈的!这下发了……老温啊,咱们别当官儿了,当富翁去吧,以后上馆子吃山珍海味,每次叫两桌,一桌用来吃,一桌用来看……”方铮直楞着两眼,喃喃道。
“对呀……以后买两个十五岁的漂亮绝色小丫头回来,一个侍侯我娘,一个侍侯我媳妇儿……”温森流着口水,发出梦呓般的低语。
“对呀对……嗯?这就是你的理想?绝色姑娘用来侍侯你娘和你媳妇儿?”方铮被温森的奇特理想惊醒了。
温森腼腆的点点头:“我有媳妇儿侍侯就够了,人多了太乱……”
方铮脸色发黑:“我有你这种没出息的手下,实在是我天大的福气啊。”
“大人,您太夸我了,属下有些诚惶诚恐……”温森被表扬得老脸发红。
“…………”
二人定了定神,望着这如山的金银珠宝,彼此互望了一眼。
温森忽然重重抱拳,满脸正气凛然道:“大人,属下觉得这些财物很有可能是太子密谋造反的可疑证据,属下认为,这些重要的证据应该全部搬到大人府上,以便大人研究这桩大逆不道的重大案件。”
“这个……”方铮摸着下巴,满脸为难:“不太好吧……证据太多了,本官一个人研究太过辛苦,这样吧,老温啊,你拿两个布袋装满,带回家去帮我研究研究,研究完了交份报告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