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他吧!”张悦冲进来,没有说多余的话,直奔了主题。这话一出口,姥姥姥爷,连带上跟着她回来的妈妈都惊讶了起来。“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妈妈一把拉过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难不成……”姥姥则是愣了一下,而后道,“是因为道长说的那个,悦悦被鬼动手脚了?”说着,她有些着急,又对着张悦道:“这丫头!你忘了道长说的了?那就是糊弄你的小手段!得记着它是恶鬼,不能被它给迷惑了!”说着,姥姥也跑到了她的身边来,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张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争辩,可能因为这个鬼看她的眼神,也可能是因为他想扶她的动作,甚至可能只是因为他给她的感觉而已。她感觉不到恶意……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恶意。她想不出什么太合理的要救他的理由,就算把“他从来没有害过她”摆出来,得到的一定也只是家人“那是因为他想要夺舍”的回应吧。可是她无端端就是相信他给她的那种感觉,她甚至觉得,他眼睛里对她的那种温柔和眷恋恐怕并不输于她身边这些把她当成心肝宝贝的亲人们。
并不输于亲人……
张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她在原地迟疑了一刻,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解释,干脆就不解释了。她转过身跑出去,一声不吭地在厨房接了一盆水。期间姥姥和妈妈都上前来拦她,她却抱着那盆水扭开身子跑了进去。刚跑进去,她就因为被忽然拉住而没掌握好平衡,一盆水浇了自己一身……也浇到了那鬼身上的黄符上。
黄符上的字迹因浸水而瞬间洇开,糊成了一团。张悦本以为水只浇上了一点,大约没什么效果,却没想到,随着黄符被浇湿,那鬼身上的火居然也忽然熄灭了。只是因为身上的黑狗血还在,他仍旧还显现在众人的面前,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不被人所看到。
黄符毁了,定身的效果自然也没了。那鬼却大约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先放下一直擎着的手臂,而是看着张悦,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血肉模糊的脸上也能让人看出笑容的话。
被毁容彻底的脸上的笑容显然吓坏了旁人,让妈妈和姥姥都惊叫了起来。而这时候,那鬼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也能动了,瞬间收起了笑意,低下头来,用长长的黑发盖住了脸,将自己的脸挡在了张悦的视线之外。
然而,张悦却没被吓到,不但如此,她居然还看出了那鬼笑起来时眼睛是弯弯的,亮晶晶的。她想着,长了这么清澈的眼睛,这鬼活着的时候,说不定长得很好看。
“你这孩子!”见到鬼能动了,妈妈又惊又气,一巴掌打到了张悦的头顶上,然后忙向老道士求助。而张悦被结实地打了一巴掌,不自觉叫了一声,揉着被打疼的头顶,就在同时见到那鬼听了声音,小幅度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却在与她四目相对时瞬间将头又转了回去,再次用厚实的黑发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是怕吓到她?明明低头遮脸也有可能只是不想见到别人而已,张悦的心里还是莫名其妙地起了这么个念头,而后在下一瞬间,她忽然就知道该怎么说服别人他不是个恶鬼了!
“道长,”张悦忽然开口,道,“你一开始就知道的吧,他没有害我的意思!”他是因为想要扶她才会踩到米又被狗血喷中的,否则,谁也没有他就一定就在她的身边又会踩到她撒的那一小滩米的把握。再加上那时道长忽然将她用力地推倒,而不是只让她忽然把米弄洒,若没什么别的意思,何必刻意做成这样。
老道士看着她,显然知道了她的意思。他看着张悦,顿了一下,而后还是摊牌道:“是,若当真被鬼缠身,哪有还这么活蹦乱跳的道理。若鬼想夺舍,必定要先消磨人的生气才是,那么此时你早该病重了。什么都没有,就只能说它还尚未想过要害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烧死他?”张悦心里一梗,有种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的懊悔感。
“既然是给镇在高塔下的厉鬼,除了必定比没除要好。他若是从无害人之心,先人又何苦大费周章将他压在那样的高塔之下?”老道士道,手中已谨慎地捏起了另一道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