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眼眶中顿时迷蒙上一层水雾。她死死的咬牙抿着唇,眨了眨眼将泪水化去,胸膛微微起伏,苦苦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邵姨娘敬茶怎么也不好生敬,怎的半途就松手了?”方妈妈喉咙轻轻咳了咳,平平的问着邵琬清。
邵琬清忙缩了缩肩膀,俯身磕头颤声道:“是,是婢妾失手,请世子夫人恕罪,请世子夫人饶了婢妾!”
“今儿闹成这样,你还敢求饶?”瑰儿是个脾气有些急躁的,见自家主子没脸一时也急了,忍不住出言忿忿。
邵琬清低声哽咽道:“婢妾该死,婢妾……”
“好了!”吴氏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抬手扶了扶额,温言道:“这事错不在你,是我这几日有些紧张劳累,手上无力这才拿不稳,倒连累了你!”吴氏温和的目光在邵琬清身上转了转,微笑道:“再斟一盏茶来,等会儿你赶紧回去梳洗梳洗,换一身干净衣裳,这样的天屋子里虽暖和,到底是冬日,不要着凉了!”
众人没料到吴氏竟一点儿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不由得俱是一怔,那端茶的婆子忙答应一声又去斟茶,心里不由得感慨:新夫人敬茶如此不顺的,怕是满上京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来了!
邵琬清也十分意外,她以为吴氏必定会大骂大闹拿她出气,那样倒正方便她往下施展了!不料她竟软软的将自己的招数全都接住了,倒叫自己也不便再怎么样了。
她不禁也有两分佩服,都闹成这样了。计世澜都走了,她竟还稳得住要把这仪式进行到底。
“谢世子夫人,夫人心好,真是婢妾的福气!婢妾一定会好好伺候夫人。再也不敢大意了!”邵琬清赶紧顺杆子上爬,感激涕零的话说得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一趟,在两个人的小心翼翼下。敬茶仪式终于顺利完成了。
“去把我妆奁里那瓶子桂花油拿来!”吴氏笑吟吟的喝了一口邵琬清敬来的茶,抬眼吩咐莲儿。
不一刻莲儿带回来一个四寸来长的印花白瓷瓶,吴氏将瓶子递给邵琬清,含笑道:“这桂花油是托人从杭州买回来的,上京里难得有这么纯正上等的桂花油,你拿去用吧!保管梳出来的头发光亮可鉴、香味馥郁。”
邵琬清眼睛一亮,满面喜色接过。一面谢了吴氏的赏,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世子夫人想必也累了,要不要先歇一会儿?”方妈妈好心的劝道。
吴氏摇摇头,身子反而端了端,淡淡道:“将燕誉堂的人分批叫进来。一并都见了吧!”
方妈妈和莲儿、瑰儿面面相觑无奈,知道姑娘的性子又犯左了,只得点头答应,自去传人。
一时燕誉堂通房丫头、服侍的大小丫头、婆子媳妇们都分批进来拜见了主母,吴氏该说什么说什么,浑然不受方才情形的影响,各自赏了礼物,吩咐去了。
众人见新夫人虽然年轻,却是个心性坚韧且待人温和有礼的。心中无不佩服,各自佩服不已。
一时人皆退去,吴氏任由莲儿、瑰儿和方妈妈服侍她拆头面重新挽发、更衣、净面,几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人的容颜,吴氏突然觉得十分陌生。只不过过了一夜,她却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难怪娘说,女孩儿家嫁了人就会变了,变得同做姑娘时候不一样,娘说这话时,望着她的目光中尽是怜悯和不舍;她也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婚前与小妾闹了那么一出,可她没想到的是,事情远远要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
她一直以为,就像她的婆婆对自己母亲说的那样“一个妾而已!”
如今方知,一个妾,可以比旁人两个妾、三个妾更加难缠。
甄老爷的胞弟甄格远在十二月十二这日到达上京,他是有意避开计世澜的婚期不去凑这个热闹。
甄二老爷进京,自然为的是儿子的婚事,聘礼已经下过,一切事宜俱已备齐,就等着他这个家长前来坐镇。
方家的人得到甄二老爷到达上京的消息,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婚期已经确定,若是万一路上受阻甄二老爷不能及时到达,那可就麻烦了!
两家既是姻亲又是十几年的交情,甄二老爷刚到上京两天,方泽便上门拜访。
婆子领着方泽经过花园里往萃华居去时,路上恰好遇到甄钰从右边梅林的石子甬路出来,披着大红金丝暗花出风毛的斗篷,身后跟着的秋心披着雪青斗篷,怀里抱着两枝含苞绽放、枝桠遒劲横斜的梅枝。
方泽停住了脚步,向甄钰点头笑了笑,招呼道:“甄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