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的东北部是蛮荒之地,这里有辽东、辽西,还有渔阳郡和右北平郡的一部分。这一部分不仅仅蛮荒,而且距离遥远,我们暂时没有攻击能力,只能让燕王喜暂时在此苟延残喘。”
“上将军所担心的,无非是我们拿下燕山西南地区后,在燕山一带与燕军陷入苦战。燕军是本地作战,得到东北蛮夷诸种的支持,而我们长途远征,不熟悉地形,粮草武器更是难以为继,如此一来,我们的优势就迅速转为了劣势。”
宝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眉头微微皱起,“在代北,我们和匈奴人苦战,在燕南,我们与燕军苦战,北方战场全部延伸到苦寒蛮荒之地,这对秦军不仅仅是个艰苦的考验,同时也让咸阳的财赋再度陷入紧张。北方战场的战事久拖不决,必然会影响到中原局势。”
王翦抚须轻叹,“既然武烈侯一清二楚,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把攻击时间往后拖一拖?”
宝鼎摇头,“北方战局的关键不在于我们何时吞灭燕国,而在于我们何时击败匈奴人。我们若要击败匈奴人,就必须摆脱两线作战的困境,也就是必须要尽快吞灭燕国,所以这一仗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打,速战速决。”
宝鼎的手指再一次划在地图上的燕山山脉。
“燕山的西南部与其东北部因为有高山险川为阻,交通不便,其主要通道只有两个。”宝鼎说道,“一个是燕山西北端的古北口,它连接蓟城和渔阳郡的东北部蛮荒之地;一个是燕山东南端的渝水,它临近大海,是连通燕南和辽西的要隘。”
“我们只要把这两个隘口牢牢控制住,就可以阻挡燕军的反击。”
宝鼎望着王翦,笑着问道,“上将军对此同样清楚,不知上将军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王翦摇头,“武烈侯知道蓟城距离渝水有多少路吗?一千余里,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到不了渝水,也无法完全控制燕南。”王翦在地图上的蓟城附近划了一个圈,“我们只能控制这么大一块,接下来就要看代北战场的发展。我们只有先在代北战场击败匈奴人,才能腾出手来远征辽西和辽东。”
宝鼎沉吟不语。
历史上对征燕之战、对远征辽东只有寥寥数语,给人的感觉就是秦军摧枯拉朽,王翦、王贲父子挥挥手,燕军就灰飞烟灭了。事实上当你站在这块土地上,了解到燕国的实际情况后,不难发现它的疆域非常大,它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虽然燕国真正富饶的地区就是燕南地区的郡县,燕国的粮仓就是督亢,但燕国境内东北蛮夷诸种部落非常多,从蓟城(今北京)到辽东的清川江更是有三四千里之遥,可以想像,燕国并不是不堪一击,而秦军远征辽东的难度也是难以想像。
燕国的长城长达四千余里,从辽东的清川江到代北的野狐岭,在崇山峻岭间曲折而行。以燕国的财赋,修建这样一条长城,需要耗费多少人力和财力?由此可以推测到燕国的财赋并没有想像的那样匮乏。
宝鼎以历史为依据,根本没把燕国当回事,但王翦等秦军统率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对当年燕昭王振兴燕国,乐毅率五国联军伐齐,差点把齐国灭亡的事记忆犹新。虽然燕国的辉煌不过是昙花一现,自此后逐渐没落,但看看历史,有几个诸侯国曾经越过燕国长城?又有谁曾率军杀到燕国都城之下?寥寥无几。由此可见推测到燕国的优势所在,就算燕国实力不济,南下发展计划屡次被赵国扼杀,但其疆域辽阔,地形复杂,距离中土腹地非常遥远,攻击不足防守却绰绰有余,中土没有哪个诸侯国有实力一口吃掉它。
咸阳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以史为鉴。王翦等军中统率信心不足也是可以理解的,以事实为依据。唯有宝鼎,穿越而来,知道燕国虽然在辽东负隅顽抗,但最终还是败亡于王贲之手。当然了,王贲远征辽东是几年之后的事,而秦军在远征辽东彻底灭亡燕国后,是否实际占有辽东,如今也是不可考了。
宝鼎已经明白王翦的意思,王翦的目标就是蓟城,而不是整个燕南。这就像当年武安君白起攻楚,拿下楚都郢,重创楚,实现战略目标就行了。拿下蓟城和攻占整个燕南实际上没有太大区别,反正燕国还拥有大片的国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口吃不掉它。
秦军的目标如果仅仅是蓟城,那攻击之策就不一样了,耗费的军需数量也会减少,这些都有利于秦军的攻击。
“上将军需要多少军队?”宝鼎问道。
“先不要讨论投入军队的数量。”王翦摇手道,“以当前的条件,武烈侯认为,两路夹击中哪一路是主攻?”
当然河北这一路是主攻,代北主力要阻御匈奴人,能够投到燕国战场上的军队并不多,但王翦既然询问,宝鼎立即意识到王翦要代北主攻,而河北做为牵制一方实施佯攻。王翦这是什么意思?代北军主力投入到燕国战场,防守兵力就严重不足,那代北岂不危矣?
不过从战局来分析,选择居庸塞做为主攻方向无疑是正确的。居庸塞距离燕国都城只有两百余里,只要突破关隘,两天就可以杀到蓟城,包围燕都,如此燕军的长城防线不攻自破,其主力大军必定全力回援蓟城。这时候河北军随后追杀,如果运气好的话,秦军南北夹击,可以把燕国的长城守军围歼于督亢一带。即使不能围歼,燕国长城守军因为自身兵力有限,无法救援蓟城,最终也会选择撤往辽西。燕军全面后撤,蓟城旦夕可破,如此秦军速战速决,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这一仗。
宝鼎暗自冷笑。好算计啊,冲锋陷阵让我去干,你这位上将军“运筹帷幄”,轻轻松松就把攻燕的功劳拿到手。此仗如能速战速决,河北秦军平分功勋,反之,如果秦军久攻不下,代北战局危急,自己就必然要回援代北,如此失利之责都是自己的。
“我记得上将军说过,只要十万大军就能攻杀燕国。”宝鼎笑道,“现在河北不是有十万大军吗?”
宝鼎故意不回答,看看王翦怎么说。
王翦抚须而笑,“武烈侯,你把主力全部带到代北去了,我这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以这些人的实力,很难拿下汾塞要隘。退一步说,就算我不惜代价突破了长城,随后必将在督亢遇到燕军的顽强抵抗。我军迟迟不能杀到蓟城,也就无法策应你在居庸塞方向的攻击。你杀不进来,我到不了蓟城,后果可想而知。”
公子扶苏感觉到气氛不对,武烈侯和武成侯之间似乎出现了问题。
司马尚面无表情地望着地图,眼里掠过一丝忧色。他也不同意武烈侯现在攻击燕国,因为时机的确不合适,王翦对战局的通盘考虑还是正确的,但武烈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根本无视王翦的劝告,相反还胁迫王翦,终于把王翦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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