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后是楚国公主,对熊元当然另眼相看,所以给他娶了一位秦国的公主,生了几个子女,其中长子就是熊启。”
“熊元在秦国做了十年质子。这一年熊元的父亲顷襄王病重,但秦国的昭襄王拒绝熊元返回楚国。太傅黄歇知道秦国的相国范雎和熊元的关系非常好,于是说服了范雎。范雎却未能说服昭襄王,不过昭襄王同意太傅黄歇回楚国打探楚顷襄王的病情。无奈之下,黄歇让熊元换了衣服,扮成楚国使臣的车夫逃出了秦国。昭襄王闻讯后虽然勃然大怒,但考虑到秦楚尚需联盟,所以就把黄歇放走了。”
“顷襄王驾崩,熊王即位,黄歇则被任命为楚国令尹,封为春申君,赐给淮北十二县为封地。”
“熊元做了楚王,却不愿意把秦国的妻儿接回楚国。秦国公主郁郁而终,熊启兄妹则被华阳君熊戎收养。昭襄王驾崩,孝文王继立,华阳夫人做了王后,楚系外戚随即复出。熊启才华横溢,又深得华阳太后的喜爱,于是进入朝堂,步步高升,继吕不韦之后官居相国,成为楚系的中坚人物。”
南山子说到这里,冲着公子宝鼎和宗越笑道,“公子已是紫府主人,明日到紫府稍加查询,便可验证真假。”
宝鼎已经相信了。他一直以为熊启是华阳君熊戎的后代。华阳君熊戎的子孙多,和秦国贵族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所以宝鼎也无心去仔细探究熊启的身世,谁知今天南山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万万没想到熊启竟是当今楚王的庶兄,这个身份太敏感了。
宗越也相信了。南山子是什么人?他和平原君、春申君的关系非常密切,他知道中土诸国太多的隐秘,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机密自然可信。
“公子,好机会,难得的机会啊。”宗越激动地说道,“一旦公子有证据证明昌平君熊启参与了楚国刺杀秦王的行动,那他就死定了,楚系必将因此受到牵连,楚系败亡之期指日可待啊。”
宝鼎毫不犹豫,断然摇手,“在云阳的时候,我们已经定好了策略,与楚系握手言和,联手抗衡大王。难道你们忘了?”
“公子,你必须考虑到未来。楚系根基深厚,就算老太后不在了,楚系也不会轰然倾覆,他们依旧可以控制朝政,尤其是楚国公主一旦做了王后,你必将被牢牢压制在紫府动弹不得,你的未来一片黯淡。”南山子也劝道,“老秦人能否东山再起,能否像你预想的那样逐步控制朝政,前提在于你能否崛起于朝堂,假如你一直被压制在紫府,你就很难帮助老秦人东山再起。”
宝鼎暗自冷笑,绝不上当。南山子的目的就是帮助赵国,无论是激怒秦王攻打楚国还是藉此机会重创楚系,都是为了帮助赵国摆脱亡国的危机。
“目前形势下,楚系倒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宝鼎质问道,“楚系倒了,我依旧被压制在紫府,老秦人也根本来不及崛起,这只会白白便宜了关东人和巴蜀人。关东人和巴蜀人成了大王的左膀右臂,会反过来更加凶狠地压制我和老秦人,所以这一次我只会借机解救乌氏,绝不会再一次打击楚系。”
南山子沉吟不语。宗越知道公子宝鼎担心什么,考虑到蓼园的未来,他断然放弃了这次机会。
“先生,你不要低估了秦王,更不要低估了楚系。”宝鼎正色警告道,“在今天这个时候,在秦王决意要压制我的时候,我们借机打击楚系,未必能达到你的目的。”
南山子微微皱眉,脸色凝重。
“对于秦国来说,若要吞并六国,统一中土,首要目标就是攻占河北,拿下关东最为牢固的一道屏障。”宝鼎继续说道,“拿下了河北,等若切断了关东诸国合纵的可能,如此向北可以打燕国,向东可以打齐国,向南可以打楚国,至于中原韩魏更是囊中之物。”
宝鼎望着南山子,苦笑道,“先生,秦国现在绝不会和楚国开战,因为这与统一的攻击策略完全相悖啊。”
南山子叹了口气。他总是抱着一丝幻想,但宝鼎毫不留情,一剑刺穿了他的幻想,让他心痛,让他窒息。三年,三年后赵国当真就要灭亡吗?老天真的不再眷顾赵人,要帮助秦国灭亡赵国?
“联手楚系不仅仅是为了抗衡大王,也是帮助我自己逃脱紫府这个樊笼。”宝鼎说道,“就算大王不愿意放我出来,但在楚系的夹击下,他或许会给我几次机会,那时候即使我的脖子上依旧套着枷锁,但我好歹出了紫府,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一旦机会合适,我就能斩断枷锁,一飞冲天。”
三个人在乌篷车里反复商讨,最终南山子还是认同了宝鼎的策略。
乌篷车到了黄阁酒肆。赵信迎了出来,将三人领进了一间雅致的小屋。屋内火盆正旺,温暖如春,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肉香气。
“这是什么好东西?”宝鼎指着屋子正中的铜鼎问道。
“獒犬。”赵信一边请三人坐下,一边从火盆里夹起几根燃烧的木炭塞进铜鼎下部的火炉里,“咸阳最好的獒肉了,今天请公子尝尝鲜。”
吃狗肉在这个时代很普遍,算是家常菜了。大庖烹饪的水平有高低,狗肉也要各种各样的吃法。赵信今天拿狗肉招待宝鼎,倒是迎合了宝鼎下里巴人的口味。四个人围着铜鼎团团而坐,吃着热腾腾的狗肉,喝着浓烈的甘醪,谈笑风生。
“你知道楚人要刺杀秦王?”宝鼎看到赵信一脸平静,惊讶地问道。
“我不知道。”赵信说道,“但我知道咸阳最近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赵楚韩魏四国的秘兵突然赶到咸阳,当然有所行动。”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赵信嘿嘿一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这些人不会来杀你,再说,我也不知道你竟然成了紫府的主人。既然公子主掌紫府,自然知道这些事。”
宝鼎摇摇头,指着正在埋头大快朵颐的南山子说道,“我还是刚才听先生说的。”
“黑冰台没有察觉?”赵信奇怪地问道。
“我第一天到紫府,没有人向我禀报此事。”
赵信笑了起来,“公子到了紫府,这些关东秘兵不要说刺杀秦王了,恐怕连咸阳都逃不出去。”
“可有什么线索?”
“公子听说过残月四绝吗?”
宝鼎摇头。
“公子知道红翎社寓吗?”
宝鼎茫然。
“红翎社寓在尚商坊,它的主人就是楚国巨商猗顿氏。”赵信笑道,“残月是个优伶,名满吴越,能歌善舞,弹得一手好琴,更有一张让人神魂颠倒的绝色容颜,故称残月四绝。”
“吴越人?”
“越女。”赵信说道,“三个月前她来到咸阳,当即轰动京城,红翎社寓自此人满为患。”
“越女?”宝鼎转头望向南山子,“先生是否认识?”
“公子也想去看看?”南山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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