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豹望向王贲和羌瘣。两人同时点头。
“事情有些巧合。”王贲说道,“前几天公子刚刚把这一情况告诉我们,我们就接到了桓齮上将军的书信,他打算分兵攻打肥下,并要求我们做好随时赶赴河北战场的准备,显然也是考虑到了其中蕴含的危险,有意让我们赶赴战场,但北军的调动需要咸阳的同意,而咸阳无视大局,置大秦几十万儿郎的性命于不顾,坚决不让我们赶赴河北战场,担心我们抢了吞灭赵国的功劳。”
“岂有此理。”公孙豹勃然大怒,一拳砸到了案几上,“那帮楚系鸟贼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们的大秦,我们的王国,哪里轮得到他们指手划脚?大王呢?大王难道连调动北军的权力都没有?他这个大王是怎么干的?大秦的君王自昭襄王开始就没有一个硬骨头,都是软蛋,都被一帮穿黄衣说鸟语的女人攥在手心里。直娘贼,嬴姓王族现在都变成啥了?堂堂一个大秦国竟然被几个芈姓熊氏的楚人控制了,岂有此理!”
公孙豹盛怒之下,破口大骂。
帐内众人骇然变色,目瞪口呆地望着公孙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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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王翦来到了行辕。
两位生死兄弟分隔二十五年后再次相见,当真是百感交集,尤其想到死去的那些兄弟袍泽,两人更是黯然魂伤,相对唏嘘。
接风宴就在行辕大帐内举行。
蒙恬硬着头皮也来了,出乎他的预料,当王翦把他介绍给公孙豹的时候,公孙豹竟然还夸了他几句。
在蒙恬的记忆里,大父蒙骜和这位公孙豹虽然都是武安君帐下的猛将,但两人关系不好,一个原因是蒙骜来自齐国,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位公孙豹太嚣张了,仗势欺人,尤其欺负外系人。蒙骜耿直,为此屡屡与公孙豹发生冲突,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不过自武安君一案后,因为蒙骜仗义执言,为武安君奔走伸冤,一度赢得了老秦武人的好感和尊敬。
巴蜀隗氏和琴氏的出现则让公孙豹大为不快,好在王翦已经对他解释过了,从大局出发,他也就忍下了,不过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筵至中途,幕府司马匆忙而至,咸阳的诏书到了。
王贲当场宣读了咸阳的诏书。
宝鼎重返王族,恢复宗室属藉。封八等公乘爵。
此次宝鼎建有四功。一是帮助代北黑冰擒获内贼,赏赐爵位一级;二是刺杀燕国国相公子隆,赏赐爵位三极;三是刺杀赵国宗室贵胄公子恒,赏赐爵位三极;四是护卫燕国太子丹安全抵达太原,赏赐爵位一级。总赐爵位八级,公乘爵,岁俸四百石,赏田十顷(千亩),住宅五十亩。
众人大喜,纷纷恭贺宝鼎,筵席气氛更是热烈。
宝鼎当然是心花怒放。八等公乘爵,军吏最高级别了,在礼制贵族等级中已经由“士”一级跃升为“大夫”一级了,再往上就是“卿”和“诸侯”,至于“天子”一级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宝鼎感慨万分啦,人生如梦,果真不假。前世庸碌小民,今世因为机缘巧合,竟然在短短两个多月内由一个流配边疆的刑徒变成了“大夫”一级的贵族,而且还是宗室贵族,做梦都会笑醒啦。
想想苍头,干了十几年秘兵,出生入死,才不过混了个公乘爵。再看看黑鹰锐士,在战场上浴血搏杀,不但要斩首百级,还要积累无数军功,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升到公乘爵。再看看蒙恬,出身好,又是大王的竹马之交,征战沙场也有十几年了,至今不过十等爵左庶长,只比自己高两级。
宝鼎抱着酒爵就在美滋滋的想,如果我再刺杀几个相国,那爵位岂不要直接升到诸侯一级了。旋即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如果再去刺相国,自己必死无疑啊。这次纯粹是机缘巧合才杀死了公子隆,至于公子恒的死,和自己毫无关系,这个大功劳根本就是捡来的。
仔细想一想,大秦这个二十等军功爵难拿啊。就说帮助黑冰抓内贼的事,真正的宝鼎竟然因此而死,退一步说,就算不死,回来了,也不过就赐一级爵位。相比起来,付出和回报差得太远了。
宝鼎既兴奋又激动,但帐内大多数人却对咸阳非常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不满。拿个八等公乘爵来糊弄老秦人,你糊弄谁啊?打发叫化子啊?如此惊天功劳竟然只给个八等军功爵,直娘贼,你够狠的啊,欺负老秦人欺负到这种份上,太过了。
远的不说了,就说近的。甘罗,楚国下蔡人。他祖父甘茂曾是秦惠文王、武王和昭襄王时期的重臣,曾与樗(chu)里疾同为大秦左右丞相,昭襄王初年在樗里疾等人的打压下逃到了齐国。吕不韦为相的时候,十二岁的甘罗到了咸阳,因为天赋异禀,被吕不韦和楚系外戚所赏识。小家伙天生利嘴,先是说服将军张唐出使燕国,后来又在秦军打到邯郸城下的时候,出使赵国要回了五个城池。就这功劳,回来就封了个第十五等少上造爵,位列上卿。
把宝鼎的功劳与甘罗的功劳两下一比,就知道老秦人现在的愤怒了。
“嘿嘿……”公孙豹强忍怒火,连声冷笑,“大秦王族啊,堂堂一个大秦王族立了功勋,竟然连个‘卿’都封不到,一身伤痕竟然还不如一个叛贼孙子的嘴皮子有用。”
“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王翦抚须笑道,“大王不是给了公子一个黑冰秘兵的身份嘛,有了黑鹰令牌,再加上宗室公子的显赫名头,可以说是手握特权啦。有了这个特权,还要上卿那个虚名干什么?”
公孙豹一点就通,“计将何出?”
“魏缚的辎重大营不属于我北军府,如果我擅自派人冲进去搜查抓捕,等同于违律。”王翦不紧不慢地说道。
“正好大王给了公子一张黑鹰令牌。”公孙豹明白了,“你想把这事交给公子去做。”
“我不知道大王为什么要把公子放在黑冰台,但就目前的晋阳来说,公子和他的黑冰身份却正好解决了我一个难题。”王翦举起了酒爵,向公孙豹虚敬了一下,“今天晚上如何?”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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