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司决悄悄把赵贵说的事情说了,道:“你可知道,除了你,澹台家可还有什么人幸存么?”
小风先是一愣,继而苦笑:“连我那出了五服的族叔都被人从乡下找出来杀了,还有谁幸存呢?”
赵司决道:“你如今可是前有狼后有虎,又在李成璧身边,要格外小心才是。”
小风白了他一眼:“我可是好得很,倒是你一惊一乍的,让人起疑。”
赵司决语结,仔细一想,自打知道小风的身份,自己就不似从前的心静如水,的确有些草木皆兵了,不禁摇摇头,进了院子。
李成璧正在观赏屋内的摆设,见赵司决一身素袍进来,笑道:“我知道你有正经事情忙,也不敢打扰,这几日我就在城中随意逛逛,等你忙完了再说。”
赵司决道:“是我失礼了,二皇子对这儿也不熟悉,不如我让赵叔给你带路,你想去哪儿只管跟他说,他自会打点周全。”李成璧笑着应了。
这次来安良城,李成璧只带了一个松华,一个小风,其余的便都是护卫,如今护卫都被留在了赵家,李成璧每日扮成普通的郎君带着松华和小风四处闲逛。
赵贵随同相陪,他对安良城了如指掌,所到之处都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倒让李成璧觉得格外有意思。
“这一处叫仙人台,传说澹台老祖便是在此处由仙人传授兵法,建功立业,后来倒是成了惯例,每每澹台家有人上战场,出发前便到这仙人台祈求战事顺利,平安归来。”
李成璧笑道:“既然如此,倒是得进去瞧瞧。”
仙人台有五层楼高,站在最上面可以俯视整个安良城,以往看到的是无数的繁华似锦,如今站在仙人台上,却只看到澹台氏老宅的满目仓夷。
抛开私心不说,李成璧是很敬佩澹台氏的,别的先不说,能让一个家族维持两百年的兴旺不衰,便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最要紧的便是要求子弟争气,能扛得起家业,而澹台氏一代代的子弟显然都没有辜负自己肩上的责任。
都说贫不过十年,富不过三代,所讲的便是人在贫穷时知道上进,得富贵后容易得意忘形,别的不说,就是他们李家,年幼时家境贫寒,父亲每日挑灯夜读,攻读兵书,他和几个兄弟也是齐心协力。
可从父亲夺得天下到现在,只不过区区三年,父亲整日沉浸酒乐,他们兄弟四个也已经开始为了争夺皇位斗得死去活来了,和澹台氏一比,实在是自愧不如。
赵司决先是在赵家祠堂祭祀先祖,三日后,又去了为澹台家和窦家所建的衣冠冢去祭拜,当初澹台家的男丁都被砍头,就地草草的埋了,女眷都葬身火海,尸首无从寻找,只好建立衣冠冢以示缅怀。
李成璧跟着去了,郑重的行了礼,他的态度倒是让赵司决很奇怪,之前李成璧提起澹台家语气中都带着三分不屑,觉得一个偌大的家族败于杨承嗣之手,实在是窝囊。
可如今李成璧到了安良城,亲眼所见澹台家曾拥有过的辉煌,便知道六年前的那一场灭族惨祸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澹台家可以救出一个小风,自然可以救出更多的人,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反而慷慨赴死,为的便是一个忠字,即便萧后主到后来轻视澹台家,怠慢澹台家,可澹台家依旧是为萧氏效忠,也只为萧氏效忠的。
萧氏王族覆灭,澹台家也失去了效忠的对象,和屈服于杨承嗣,在其羞辱下讨生活相比,澹台家宁愿全族覆灭。
在当时的情况下,澹台家其实也可以选择自立为帝,因为他们完全有这个实力,却也是为了一个忠字,放弃了这个选择。
一直到离开,赵司决都没有回过神来,难道李成璧就不怕被人知道他对澹台家如此敬畏么?
李繁君叛主,自立为帝,对忠义的澹台氏深恶痛绝,难道李成璧就不怕李繁君就此厌恶了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