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春心以为自己从王氏的眼中看到了泪光,可当她再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一股敬意打心底里生出来,若说佩服,自打她穿到这里来,王氏应该是最值得她敬佩的。这样坚强的女人莫说是古代,就算是现代也没几个,哪怕是她那位老妈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老妈虽也是一人带着儿子女儿过日子,可好歹还有个极开明正经的公公开着药铺,生活并不算很难过。可王氏呢,两个孩子年幼,有娘家却不能回,背着无数人的唾骂和白眼独自讨生活。
磨难没有让她懦弱的离开这个世界,而是让她更加坚强的站直了自己的身板。
“呐,花哥哥,你知道么。”春心轻轻拉了下花落的衣角,小声道,“王姨才是真正的强者。”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受人白眼过日子,确实够辛苦,不过,这与强者何干?花落有些好笑的揉了揉春心的头顶,这丫头怕是看那妇人的泼辣模样被吓到了吧。
见花落不以为然,春心笑了,随口说道:“强者不是手中有多少力量,不是背后有多大财势,而是无论沦落到何等境地都会用尽一切力量重新站起来。那些豪强们若是突然一无所知跌落云端,你猜他们能不能再爬起来?”
无论沦落到何等境地都会用尽一切力量重新站起来?花落精神猛然一震,春心的话让他的眼界忽然又开阔了许多,尤其是想起曾经一位年少得意的长辈中年残疾后便消沉度日的模样。
春心随口说完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热闹上去,因为又发生了新变故,在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听完真相对着赵氏母子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的时候,赵婆子忽然就浑身抽抽了几下停住了哭闹,干嚎了几声一头栽倒在地,任凭赵书生怎么唤也没动静了。
矮油,这老太婆不会是有什么心脏病高血压之类的毛病吧,明明刚刚正叫唤的欢快,怎么突然就倒了?春心倒是不担心那赵婆子会不会有事,却是有些怕王氏会因此而担上干系。
果然,赵书生抱着他娘哭喊了几声,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的死盯住王氏恨声道:“王氏毒妇,若我母亲有个好歹,我必不放过你!”
面对此威胁,王氏只是撇撇嘴。
春心倒是觉得好笑了,直接喊了一嗓子:“你母亲自个儿坐那里喊了半天,你当儿子的都不说拉她回家,这会儿犯的着找别人麻烦么?你早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觉得自个儿是读书人拉不下面子,故意由着你母亲在那里哭,以为能逼得王姨低头呢?这么看来,你也不怎么孝顺嘛,装什么大孝子呢。”
稚嫩的童音清脆响亮,让周围听清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是啊,装什么大孝子啊!”
“你母亲哭半天了,你怎么不说拉她起来?”
“哎哟哟,人家是读书人不能撒泼,撒泼的事儿当然是让他娘来了。”
花落也忍不住笑着拍拍春心的脑袋,这丫头的一张嘴实在是毒的很,可没理的事到她嘴里都有理,有理的事到她嘴里都没理。
赵书生正在那里发狠,冷不丁听到这一声,顿时气得一张瘦脸通红,他自认侍母至孝,若不是一来年龄不够,二来官场黑暗,就算是举个孝廉也应当的,可现在竟然有人敢当街指其不孝,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污蔑。抬头四下一看,他立刻就将目光停在了药铺门口的那个小药童身上,附近只有这么一个小孩子,自然刚刚那番话是这孩子喊出来的了。
“干嘛,瞪我我怕你啊?”春心迎着赵书生的目光丢过去两个白眼,“你是高高在上的士子,跟我们这些最贱的商人胡闹什么,你不怕有**份呢?”估计回家老妈肯定又要教训她多管闲事了,可是,这赵书生的做派还真是让她看不上眼,这个时代的女人能让她心生佩服的不多,她可不想王姨因为这没良心的母子两个吃上官司。
春心这句话顿时又把刚刚中了地图炮的街坊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好好的不招谁不惹谁,突然就有人跑来说我是上层人,你是下层人,我比你高一等,你气不气?
“胡闹,胡闹,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赵书生气得浑身乱颤,没想到那个小药童好生可恶,三言两语就挑拨众人为难于他。
不好意思,我还真是女子和小人两样都占齐了呢。春心暗笑,两眼却一直盯着一动不动的赵婆子,她是怕赵婆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万一讹上王氏就麻烦了,毕竟王氏再如何泼辣也不能跟律法官府对抗,而这个时代的律法对女子终究是不公的。拍拍自己的衣裳,她跳下门槛,笑嘻嘻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赵婆子的脸色,也好确定那老太婆究竟有没有大碍。
谁知赵书生见状竟然如临大敌的指着春心呵斥道:“站住,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