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东支支吾吾地说。曹大少脸上肿得很高,这一会功夫巴掌印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可见那耳光的力道之大。他千不该万不该侮辱别人的父母,尤其十六最珍视骨肉亲情。今日念在他不过十四岁,才小惩大诫,换了个成年的,约摸已经让十六一巴掌扇去地府了。
不过曹大少向来是个奇葩的,他要怕了谁,那就打心底里服他认他,挨了这么一下狠的,想通了也不恼,踏踏实实地认下了哥哥。不过现在他顾不上巴结“哥哥”,只不自在地看着杨东巴巴儿地等了半晌。
老实人吭吭哧哧地涨红了脸,什么也没说出来。
曹大少不耐烦了,一时怒从心头起:“看什么看,想吃生活伐?”
杨东摇了摇头,讷讷地问:“疼不疼?”
“要你管?”曹大少嘴上说,心里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哎呀!想说的哪里是这个?
真格要死快了!
杨东为难地看着曹大少,又看了看十六,小声说:“琛哥,有没有药?看着可疼呢。”
“没有。”十六一手撑着下颔,一手闲闲地翻书,“带他去医馆看去吧,他得罪我了,刚刚下手没轻重,让大夫瞧瞧。”
“……啊?!”杨东很是呆了一下,再看曹大少的眼神就微微变了,“小正,我们赶紧去吧,听琛哥的没错。”
曹大少的眼睛格外黑亮,看着十六嘀咕了一句:“刚刚才给了一瓶药……”
“只有那一瓶。”十六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有意见怎的?”
杨东一把拉住曹大少的手腕,把人拉了起来:“找大夫去,别说话了。”
“勿要你管!”曹大少甩开杨东的手,扭头向外走,“琛哥让我去,我就去!”
杨东赶紧说:“我也去了,待会夫子来了,帮我们同夫子讲一声好伐?”
“嗯。”十六答道,听到身后脚步声远去,才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
只见后面的瘦高个匆匆追上,拉住前面蓝衣少年的手,蓝衣少年轻轻甩了甩手,瘦高个不知说了什么,蓝衣少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了。但最后到底是两个人一块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十六摇摇头,回过头继续读书,许是要翻书了,伸出手按在书角,怔了怔,书页却迟迟没有再翻动。
过了一会,陆陆续续有学生走了进来,学堂里渐渐热闹起来。
“夫子来了!”忽然不知什么人叫了一声。
十六心中一跳,书页的页脚凹进去一个浅浅的坑。他平抬起头,看到那人一走进来,学堂里便立刻静了下来,说得上鸦雀无声。
倒不是因为来人长得凶神恶煞。学生们口中的夫子,其实眉眼十分周正,十里八乡的大姑娘都知道他的英俊。但看这人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却迟迟不曾娶妻,原因就出在这人全身的冷冽气质上。乡人想不通的是,一个教书先生,怎么就能把一身儒雅的月白长袍,穿出了一副玄衣铁甲的冰冷无情?
“楚先生早呀。”胆子最大的那个学生乖巧地问了声好。
“早。”夫子说,目光扫过教室,经过十六身上的时候不经意地顿了顿。
十六站起来:“曹正受伤了,杨东陪他一起去医馆,晚些时候就来。”
“知道了。”夫子说,拿出书开始讲今天的课。和往常一样,他只是站在前方,一板一眼地讲书本的内容,然后让大家读了会书,之后便是写字。
十六落笔的时候不知在想什么,醒过神时,已经写了三个字。
楚君逸。
“你写了楚先生的名字呀?”旁边人凑上来瞧了一眼,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余光瞥到夫子走过来,吓了一跳,赶忙直起身子,端正地写起字来。
十六手一抖,鼻尖的墨晕染开来,将才写的字染污了。
夫子走到十六桌前低头看了一眼,十六提着笔抿了抿唇,夫子抬脚,十六落笔,夫子慢吞吞地走了几步,走到了书桌的另一边,站在十六身后。
“……”旁边偷偷注意的学生冷汗直流。
十六感到那人的视线如芒在背,想放下笔,刚一动,那人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把着他的手写了两个字。
“仲谨,这是我的字。”夫子的声音沉郁有力,“希望自己能做到谨言慎行,不再犯错。”
十六看着交握的手,后背和那人的胸膛贴着,沉默了一会,轻轻抽回手,点了点头。
手上的温度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