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话已说开,周慕寒也不屑与杜王妃纠结一时口舌之快,至于白素锦,这种语言层面上的攻击对他来说伤害力几乎为零。他们夫妇俩充耳不闻,一旁的荣亲王却微微蹙起了眉,但碍于在二门口也不好多说,便沉着脸上了轿子。
天气冷,宫宴上又少不得饮酒,白素锦就拉着周慕寒上了马车,更重要的是,早上干时间,也没来得及吃东西,赵妈妈在马车里放了食盒,两人正好在路上可以用些,不然撑到宫宴开席可有的挨了。
马车驶到宫门外的时候正好宫门开启,系好斗篷、大氅,端正头冠、白素锦和周慕寒始终和荣亲王保持五步远的距离,朝着内宫走去。
过了正华门,浩浩汤汤的人群就要分成两队,男人们往正清殿,女眷们则要前往广宜宫。
“有皇祖母和皇后娘娘在,碰到不长眼的,你也不必忍着。”临分开前,周慕寒再次叮嘱道。虽有一品诰命加身,又有周慕寒这个封疆大吏的夫君做靠山,但越是荣耀,白素锦商家女的出身就越会被人拿来诟病。
白素锦忍不住低笑,“可知这句话你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重复了多少遍吗?六遍!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呵!”
直到走进正清殿,周慕寒还在回味着媳妇刚刚那句“呵呵”的含义。呃,总觉得信息量和可能性后果会非常丰富。
“诶,你这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想着媳妇吧?!”伴着刻意压低的男声,一只大手拍上了周慕寒的肩膀。
“令尊顾大人可是大历出了名的‘铁面青天’,你却依旧这般言辞轻佻,若是被顾大人知道了,不知是不是又要家法伺候。”周慕寒头也未转,直接拍掉了肩膀上的那只手,“听说你刚擢升理藩院郎中,同其他国使臣打交道,可要绷紧了,免得一时不察暴露了本性,屁股开花事小,有损国威事大啊,顾延卿顾大人。”
“哈哈哈......”一阵极力压制的低低笑声在两人旁边响起,“顾延卿,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千万不要招惹他,他现在的嘴皮子功夫可厉害得很,你偏是不听,这下子受伤了吧?”
“沈凌青,你这是在幸灾乐祸?”顾延卿一上来就被周慕寒弄了个语塞,看到沈凌青旁观看热闹,忍不住捏着手指跃跃欲试要动手。
几个人打小就混在一起,顾延卿最后虽走了科考之路,可一身武艺却是始终没荒废过,反倒是他,从小习武便是敷衍了事,从商之后更是统统都抛之脑后,论武力,顾延卿这个顶着文官之名的武夫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撩趴下。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凌青立即服软。
周慕寒对这两人的相处早已司空见惯,待到另一名青年上前来与他见礼时才敛起了随性,难得郑重待之。
此青年不是旁人,正是钱塘许家二少爷、三元及第的状元爷许唯信,如今是翰林院修撰,皇上钦点他参加今年的宫宴,看重程度可见一斑。而且,在他背后,论势,当今抚西大将军、荣亲王世子周慕寒可是他的亲表妹夫;论财,钱塘许家的当家可是他的亲爷爷!
要财有财,要靠山有靠山,更要命的是人家还是三元及第,凭自己的实力夺了状元进了翰林院,要才有才,是以许唯信自蟾宫折桂之日起,走在人前就已经是自带光环了。
如今又和周慕寒站在一处,光环想不加倍都不行。
放眼正清殿,翰林院修撰无疑是官职品级最低的,可许唯信的态度始终如一,不卑不亢,进退有礼,即便面对周慕寒也是从容坦荡,既不刻意保持距离,也不借机亲近,这让一旁的顾延卿和沈凌青对他的好感度连连攀升。
圣驾未至,正清殿内到处是低低的交谈声,沈凌青没想到会在宫宴上见到许唯信,见他为人坦荡,便也不矫情,直接说了想和许家做丝绸买卖的意愿。
“实不瞒沈兄,家中的生意我委实知之甚少,只是家书中曾提及家父和愚弟近年来致力于开拓新商路,但据我所知,目前为止俱是陆路,沈兄所提及的海陆贸易,家中从未涉及,是否有意向参与,我委实拿不准。不过,表妹适逢在京,过两日我拜访荣亲王府,见了她可以询问一二,于经商之事,表妹的眼光和胆识深得祖父赞赏。”
得,绕了一圈,最后的结论还是要走世子妃这条路。周慕寒已经向他透露了许老爷子近期会进京的消息,也承诺尽力安排他们见面,所以沈凌青也不觉得失望,反而更欣赏许唯信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
蓟石滩大捷后,大历西北境、西境的局势相对一段时间内会很平静,边境通商和互市是发展趋势,顾延卿一早就盯准了这一块,从许唯信口中得知许家在西南的新商路后尤为感兴趣,周慕寒对当地地理环境又极为熟悉,而沈凌青也闻到了银子的味道,四个人就在一方小天地里商讨起拓通大历西南-西部-西北-北部的商道脉络的可能性与可行性,囊括了军师视角、政务视角和商贸视角。
后人或许难以置信,可日后永垂史册的乾通大商道就是这四个青年在宫宴前聚在大殿一角热火朝天的讨论中提出了雏形。
而促使这条大商道从概念转化成实践操作的另一个主要贡献人,此时则正气定神闲地端坐在广宜宫的大殿之上。
以白素锦所坐的位置为圆心,方圆四五米之内无人踏进,这在偌大的大殿里也属异常之相。明晃晃的排斥和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