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殿考,便是当堂作答。
宫女们挨个儿进去,余下的,需得大殿门外候着。这般独自顶着莫大的压力,与众人分开来应试,还是头一遭。多数人在这当口,止不住心口紧张,忧心自个儿还来不及,哪里有那闲工夫留心殿内的情形。都忙着将平日里默下的功课,来来回回,反复在心头过几遍,临阵磨枪也好。
七姑娘静静侍立着,看似垂首沉吟,不过是悄然竖起耳朵,留心殿内的动静。渐渐的,便发觉之前进去六七人当中,轮到殷姑娘与另一人,那考官发问很是中规中矩,问的泰半都是稍微下些苦功便能默记下的,并不十分困难。回话之人只需一板一眼,挑了要紧的答,近乎出不了错儿。
待得轮到冉姑娘进去,又是如此情景,七姑娘心里便有了底。原来,这便是变相的照拂与看顾了。不似旁人,大人们随兴拣两句彼此相牵连,或是更深入的考校,但凡平日里积累不足,功底不扎实,未必能答得上来。
譬如那贾姑娘,相比文选排在第二位的风光,此时殿考却有些牵强,颇有些差强人意了。
七姑娘侯在外边儿,透过齐鼻梁高的花棂窗,偷偷瞥一眼上首端坐的主考大人。心头暗自感叹。果然,能被相府指派来担下这门差事,自不会是一心只读圣贤书,脑子不会转弯儿的迂腐人。
文选能舞弊,殿考能动的手脚,莫非就少了去?虽然司礼监早递呈了事先拟定的考题,可谁也没规定,不许即兴的,当堂多问两题不是?
即便闹起来,考官大人只需稍一告罪,推拖一句“爱才”或是“见才心喜”,哪个也挑不出毛病。
七姑娘能想明白的事儿,司礼监那两位,自然也是心底门儿清。
如冯公公这般,大半辈子在宫里头,历经两朝,什么花招没见识过?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名堂。
可也不过沉默着,含笑吃茶。偶尔附和几句,不该他插手的,绝不多事儿。
他此来只一个目的:看紧那丫头,办好公子成交代的差事。即便那丫头在殿考前两轮能挣回些颜面,出出风头。最末一轮也翻不了身。司礼监绞尽脑汁想出的法子,便如同那磨得尖利的门钉儿,只时机一到,利利索索扎进她命脉,死死给钉牢啰,这辈子休想再兴风作浪。至于旁人,冯公公从未看在眼中。随丞相手底下那班人如何折腾,他只当凑热闹,置身事外。
不出冯公公所料,七姑娘顺顺当当,硬是凭借真才实学,夺了殿考前半段儿唯一一个“甲等”考评。借此东风,排名一顺溜的,呼啦啦窜到了第六。
与小选时候不同,虽则眼红的大有人在,可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多是冷眼旁观,很快便释然,没了忌惮。不是还有末一轮儿么?只要有那“搭伙儿”的规矩在,任她此刻爬得再高,待会儿也得乖乖摔下来,岂不更加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