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哄笑起来,哈利被好几个人推搡着。
“学猪叫!学猪叫!”所有人都怪叫着。
哈利面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他瞅准了包围圈的一个空隙奋力推开一个人,从缺口跑出去,高喊:“你们这群猪,听自己叫吧!”然后拔腿就跑。
一般来说只要跑楼梯和回廊,靠着地形和哈利灵敏的身手他就能甩掉达力,但是今天他不怎么走运,他跑出没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他管不上对方爬起来就跑,但还是被追上了。
“抓住他!”达力大声命令。皮尔第一个动手,他的拳头通常又硬又重,会造成好几天的淤肿,但事到如今哈利也不怕了,他挥舞着自己不算有力的拳头,和皮尔硬干上。哈利的反击并不能造成什么阻碍,皮尔的拳头像暴雨一样落在他身上,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推搡他,他很快落了下风,皮尔骑在他身上,扣着他的双手把他压在地上。
“你这只蠢猪!还想跑!”
“皮尔,揍他!”
哈利还在挣扎,这似乎让皮尔更得意了,雨点一样的拳头又落在哈利背上。
强烈的屈辱让哈利感觉不到疼痛,如果他可以站起来,他要踢断皮尔的肋骨,如果他可以挥动拳头,他要揍碎达力的猪脸,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做不到……
忽然,背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哈利迅速爬起来,回头一看,达力一伙居然和另一群人斗成一团。哈利根本不想去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像头小豹子一样冲向皮尔,毫无章法地挥拳,发泄地叫嚷:“谁是猪!谁是猪!你这个蠢蛋!”
他太投入了,直到有人拉住他,他才让吓得惊慌失措的皮尔跑开。
“哈利,上课了!”
哈利回头看向拉他的人,原来是他刚刚撞到的那个。
“你不认识我了?”
哈利稍稍从刚刚的打斗里回了神,仔细地辨认,觉得那人面脸雀斑很面熟,但是就是想不起名字。
“真不够义气!我是比尔德啊,橄榄球队的!”那人不满地说:“尤金找了你好久!弗瑞德每次去你姨妈家,她都说你不在。你就算要退出球队也得好好说一声啊。”
他一说哈利就记起来了,面前这个高大的长雀斑的比德尔是球队的后卫之一,似乎还嘲笑过他的衣服。哈利冲比尔德笑笑,不巧牵动了脸上的擦伤,疼得龇牙咧嘴。
“比尔德,上课了,快!”
哈利顺着呼喊的人看过去,那是一群不认识的人,都长得人高马大的,看起来是比尔德的朋友。
“我得走了,想玩球就来湖边找我们,球队在找你。“比尔德匆匆交代一句便和同伴一起跑走了。
哈利呆了十几秒,想清楚大概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人为他和达力一伙干了一架,他想起自己还没有道谢,但是的比尔德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哈利一个下午都在走神。放学后他决定去找球队的人,向比尔德道谢。但这个计划并没有实现——下午饭后他又被关禁闭了,无限期的。达力在佩妮姨妈面前告了状,说他在学校不守规矩,而佩妮姨妈根本不需要他解释。
最痛苦的却不是禁闭,而是每天听着达力挂掉特瑞西的电话却无能为力。听着达力用各种辱骂的词汇羞辱特瑞西,他气得肺都要炸开了。他开始了一次在佩妮姨妈家最强烈的反抗,在佩妮姨妈关他禁闭的时候拼命挣脱、趁着上厕所的时候逃跑……但是无一例外被强制拖进禁闭室。他会趁着佩妮姨妈休息的时候拍门,借口上厕所故意吵醒他们,这也让他时常满手血丝。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徒劳的。但是现在,他仿佛受到了某种莫名力量的指引,明知道毫无意义,却再也不愿意忍耐。就像从出生到现在的怒火与不甘,都集中在现在发泄。
这种发泄持续了一段时间,发现反抗没有用哈利也曾尝试着哀求。他恳求佩妮姨妈让他接电话,但是无一例外都被被冷漠地拒绝。久了连他的哀求也无人理会,就好像他是这间屋子里的鬼魂,被关在碗橱里,发出没人听到的哀嚎。
意识到示弱无用后,哈利心中的怒火更加炽盛。他更加暴躁的反抗,每天被关在在碗橱里听着达力挂掉特瑞西的电话,就像是一剂仇恨的营养剂,给了哈利无限的动力和佩妮姨妈争吵、抗衡。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星期,直到特瑞西不再打电话来。
意识到特瑞西不再来电的那天,哈利躺倒在床上,奇异地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他倒没有感到太失望,要是他每次打电话都只能得到一顿羞辱,他早就放弃了。他想起了艾玛太太的话,真正的友情是不会因为距离而疏远的。他似乎有一点点明白艾玛太太的意思了,他开始想他和特瑞西之间。他们认识了两个月,一起拼过拼图吃过零食、一起在湖边玩球、在球场泥堆里跌倒爬起……那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朋友?
在漫长的禁闭日子里,哈利漫无目的的遐想,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特瑞西传授给他的“禁闭宝典”。他开始幻想,禁闭室就像一个监狱,他就是监狱里被冤枉的犯人。他想象出种种情况,有时他是一个被抓捕的革命者、有时他是一个被错误逮捕的英雄,他总有一天会走出这个监狱,全世界的人都会明白他是无辜的,他甚至准备了“出狱”后演讲稿。
这天是星期天,他又被全天禁闭。他正在想着他其实是被异教徒抓捕的先知,他把床单披在肩上,盘腿坐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对着他的“民众”(一堆破烂的小士兵模型)说:“我看见了,这是神谕!今天,女贞路8号将遭遇强烈的局部冰雹,只有相信我的人可以避开,信我者,可得生……”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好太太,我是14号的特瑞西,我来找哈利。”
哈利猛地从床上弹起,七手八脚扯开绊脚的床单,趴在门上仔细听。
“哈利不在!”回应特瑞西的是佩妮姨妈冷冰冰的话语和巨大的关门声。
“我在家!”哈利猛烈地拍打门板嘶吼,“你们不能这样!”
但是这一个星期以来,佩妮姨妈已经习惯了哈利的歇斯底里,达力又不在家,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哈利持续的拍击着门板,迫切、渐缓,然后绝望的停止。已经没有用了,特瑞西已经走了。
“哈利!哈利!”
从房子的外面突然传来了喊声——
“哈利,我知道你在里面!兄弟,我来看你了!”
“特瑞西!”哈利尽了全力嘶吼,但是特瑞西并没有听到。
“哈利,不用担心,我也是翻墙出来的,回去也要关禁闭,哈哈哈——是哥们儿就一起关禁闭吧!想想我们的禁闭宝典!出来了给我打电话!你听到了吗,哈利!”
“我听到了!”哈利用尽力气回答,嗓子因为过度发音而灼痛,但是他仍然不知道特瑞西有没有听到。
“走开!”佩妮姨妈对着门外大吼,“这是太不礼貌了!回你的家去。”
外面没有声音再传进来了。哈利在幽闭的碗橱里仔细回味着刚才的一幕,一股强烈的笑意冲进他的脑袋,他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倒在床上,就着床单蹭掉了笑出来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