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苞米径直抬脸望着小麦,丝毫不理会马氏的骂骂咧咧,直接磕头道:“赵小麦,今天俺赵苞米就算是求你了,借给俺一两银子吧,牙子可是咱们赵家唯一的血脉,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辈子种地?一辈子没出息?牙子念书很好,说不定能考中秀才,赵小麦,你就当做行行好,就当做可怜个要饭的,给俺一两银子,成不?”
马氏本来还在那儿骂,这会儿一听见赵苞米这么说,也呆住了,径直坐在冰凉的地上不动了,那眼里却是得意。
赵小麦跟金玉全都一愣,楚一清也非常吃惊。虽然只是见过赵苞米几面,但是在楚一清的印象里,这赵苞米是个倔强好面子的人,如今他不肯跟赵小麦服软,也与他性格有很大的关系,一个死犟牛脾气,就是错了也死扛着不是?如今却下跪说出这种话来,看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唯一的血脉……这句话深深的刺激了赵小麦,强压下去的失意一下子在瞬间涌了上来,是啊,牙子是赵家唯一的男丁,唯一的男丁!
金玉虽然粗枝大叶的,但是这会儿也突地意识到什么,她想了想,赶紧回屋取了一两银子,塞在赵苞米的手里说道:“行了,快拿着走吧!”
赵苞米看着手里的那一两银子,猛地哈哈的笑,那眼泪却哗啦哗啦的流下来。
“金玉,你……”赵小麦不解的看着金玉。
“甭说了,这钱就是给牙子读书的,现在你们钱也要到了,可以走了吗?”金玉低低的开口,情绪里拼命压了一些什么。
马氏自然不是想要这一两银子,她想要的更多,当下就上前,将银子放在金玉的手中道:“金玉,其实不是银子的事情,如今牙子的束金晚了太长时间,那儿的学堂已经不要他了,再说那里离着远,吃住都在外面,也都需要钱不是?俺就想着,能不能让牙子到村里来上学,这样也隔着近不是?”
金玉不耐烦的说道:“那学堂又不是俺家办的,俺家说不了算,你愿意去,你去找许夫子说便是,来找俺家干什么?”她说着,照旧将那银子放在马氏的手里,说道:“不管咋说,这钱给你们,你们也就让俺家过个安稳年吧!”
马氏有些犹豫,那赵苞米却一直在跪着没有起身。
赵小麦猛地上前,拉住了金玉说道:“这是俺家的事情,俺来处理!”
金玉一愣,不解的望着赵小麦。
赵小麦上前一把扶起赵苞米,突地回身对楚一清说道:“妹子,能不能答应俺件事情?”
楚一清因为这是赵小麦的家事,不好插手,刚才赵小麦对金玉说的那句话,让她隐隐的感觉到什么,所以这会儿见赵小麦如此,心里也就有了谱,她看了金玉一眼,不管如何,不能让金玉受刺激,当下也就说道:“不就是去上许夫子的学堂呢,这事儿好说,赵大哥别说求不求的!”
赵小麦点点头,低声对赵苞米说道:“让牙子来上学,俺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是看在牙子姓赵的面子上!”
金玉本来因为赵小麦方才的态度,心里万分的生气,但是一听到赵小麦这句话,当即便明白了什么,咬咬唇,便进了屋。
皇甫老太领着阿宝一直在厅里望着,这会儿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见金玉失魂落魄的进来,当即皱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马氏一听楚一清答应了,就觉着有望了,这会儿正好牙子从后院跑出来,她就上前一把拉住牙子到身前道:“快谢谢你叔,你叔出钱让你去上学呢!”
楚一清缓缓一笑:“谁说赵大哥出钱了?”
马氏一愣,不解的看着楚一清,这会儿赵小麦也有些不解。其实他方才的意思就是想要拿他的工钱让牙子去许大夫的学堂上学的!
“赵大哥现在成了家,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要养,这牙子是你家的孩子,要上学,为什么要赵大哥出钱?是亲兄弟不差,这十里八村成了亲有了老婆孩子的亲兄弟,有几个帮着兄弟养孩子的?就是关系好的也没有,更何况你们当年那么对赵大哥!你不是说要卖地么,今天咱们就签契约,你回家拿地契,别人五两银子一亩,你五亩地,我给你三十两银子,多出的五两银子也够牙子上学的吧?只是以后,你还是少拿牙子姓赵来要挟赵大哥,那赵家屯可不都姓赵么!”楚一清冷冷的开口。
马氏听完楚一清这话,当即有些失望,其实最近有些传言,说是金玉这一胎,要姓皇甫,她就觉着有了机会,所以故意让赵苞米那么说,原本还以为赵苞米说不出来,没有想到真的说出来了,而且赵小麦也终究是心动了,这一次就先来求着进学堂,下次就将牙子放在这儿,不管咋样,牙子在这儿长大的,时间长了,跟赵小麦有了感情,到时候说不定也能分这宅院里的一些东西不是?但是听楚一清说这钱是买地的钱,当下就呆住了,但是三十两……
赵小麦愣愣的看着楚一清,不知道楚一清为何要这么做。
“赵大哥,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顾忌金玉姐不是?现在我买了他们的地,又多给了五两银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是么?”楚一清对着赵小麦轻声说道。
赵小麦一听,也是这样的道理,这样一来,牙子上学的钱也有了着落不是?他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爹娘了!只是这多给的银钱……赵小麦暗暗的发誓,等到镇子里重新开起摊子,一定努力的赚钱,还楚一清这银子!
“怎么?决定了吗?要还是不要?”楚一清笑着问道。
马氏掂量了一下,多给五两呢,怎么不要,当即就说道:“中,那俺这就去拿地契去,咱们可说好了,不能反悔!”
楚一清点点头,也就进了屋,去瞧金玉。
“金玉姐,还在生气吗?”楚一清看见金玉靠在被垛上不说话,只得上前劝道:“刚才你只是听了半截,赵大哥那意思是想要马氏卖地呢,并不是在意赵牙子是赵家唯一的男丁!”
金玉一听,顿时转脸问道:“真的?”
楚一清点点头,笑道:“这次还多亏了赵大哥呢,都是赵大哥的主意!你也知道,那地正好隔着上家村跟赵家屯,不然的话还要修个大风车,这一辆风车就十几两银子呢,这回好了,买了这五亩地,风车就能剩下一架,明年开了春,只需要做一架就成了,这样一算,这生意咱们还赚了呢!”
“妹子,真的是他的主意?你可别骗俺,其实说老实话,俺知道麦香爹心里在乎这个孩子不姓赵的事情,你看看马氏那话头子,一定是听说了什么,才故意那么说的,俺一见麦香爹真的在乎了,俺这心就……”金玉紧皱着眉头道。
“我知道呢,因为这孩子姓氏的事情,你觉着对不起赵大哥,其实你也别这么想,娘是老人,她有她的立场,赵大哥离开家,也有他的立场,互相体谅一下也就是了!”关于孩子姓氏这事,楚一清不好插手,只得这样说道。
金玉自然明白楚一清的意思,也就点点头,只是叹气。
“金玉,一清,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皇甫老太进了屋说道。
楚一清没见着阿宝,赶紧问道:“阿宝呢?”
皇甫老太指指外面:“孙家的来了,我让她在喂奶呢!”
楚一清这才点头放心,静听皇甫老太说话。
“金玉,我就说这段时间瞧着有些不对劲,小麦上次喝醉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事儿?”皇甫老太顿顿道:“是我老了,糊涂了,既然你跟小麦成了亲,咱家对外称赵家,麦香又姓赵,俺就不应该提这事,一提这事,这前面的事情不都白做了?小麦又会被人说成上门女婿不是?罢了,这孩子不管男女,就都姓赵吧!长男姓赵,以后如果还能生个男娃子,再姓皇甫也成!”
金玉没有想到皇甫老太竟然让步,当即一把抓住皇甫老太的说道:“娘,是真的?你真的答应了?”
皇甫老太点点头,又抬脸问道:“这长男长女都姓赵了,第三个姓皇甫总成不?”
金玉赶紧点头:“当然行,这事儿麦香爹再不同意,俺就不理他,跟他干仗!”
皇甫老太拍拍她手,点点头:“行了,这事就这么着,大过年的,咱们一家都好好的!”
金玉点点头,顿时觉着浑身轻松了不少,当即就迫不及待的出去告诉赵小麦,也好让他了了个心事!
看着金玉雀跃的样子,皇甫老太忍不住叹口气。
“娘,难为你了!”楚一清只得安慰她。
皇甫老太苦笑一声:“做父母的就是这样,宁可自己吃屈也不能难为孩子!”
这话,楚一清以前体会不到,这一次却是体会的很是深刻。与阿宝处了一年的时间,现在楚一清走到那儿,那心里都惦记着阿宝,相信天底下做娘的,都是这样的心情吧!
自从金玉跟赵小麦说了孩子姓赵的事情之后,赵小麦也似乎解开了心结,干活儿更卖力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再也没有提起赵苞米家的事情。
正月初九是阿宝的周岁,算是个大日子,楚一清却不想铺张,只是请了村里对劲的一些人晚上来吃酒,顺便看阿宝抓周。
一大清早,楚一清就端着盘子走进皇甫老太的屋子,顺便将金玉也叫了来。
“这是要抓周?”皇甫老太将阿宝放在一边,让他自己玩,接过楚一清的盘子,看了看里面的物件,
都是村里没有的稀罕物,有算盘,长剑,书本,口琴,墨斗,还有一锭银子,一些吃食。
“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东西,看见镇子里有的,陆陆续续的就准备了几样,娘你看看还缺什么?反正今日还有时间,不行再去镇子里买!”
皇甫老太瞧了一下,微微的沉吟说道:“这孩子抓周,正经说起来,是要准备十二样东西的,一是王亥算,也就是这算盘,俗语说,算盘一响,黄金万两;二是仓颉简,也就是这书本,代表学识渊博,前途无量;三是财满星,也就是这银钱,命中有财,一生富贵;四是洪崖乐,就是这乐器,喻为活泼可爱能歌善舞;五是官星印,就是那官印,命中有官,官运亨通;六是食神盒,就是那装饭的盒子,意为口中有福,享尽美味;七是将军盔,是为爱武尚武,易军易武;八是行医者的串铃,意即心地善良,医行天下;九是伊尹镬,可用锅子代替,意即守家爱家,一生幸福;十是鲁班斗,也就是这墨斗,意为心灵手巧;十一是陀螺乐;十二是酒令筹筒,意即喜好交际,友遍天下。”
金玉一听,立即道:“还这么复杂啊,娘可懂得真多,那锅子、食盒、陀螺,酒令筹筒咱家都有,只是这官印跟将军盔去哪里找?”
楚一清赶紧道:“也就是图一好玩,主要的有了便成了,不用那么周到,就是个说法而已,以后如何发展,还要看阿宝的造化!”
那官印跟将军盔,意味做官,楚一清并不想让阿宝做官,正好没有,当下也就不在意。
“那可不行,那官印跟将军盔可是代表官运亨通,许多人求的就是这个!娘,能用什么东西代替不?”金玉不干,转身问皇甫老太太。
皇甫老太太一乐,“金玉,你忘记咱村也有官,最大的官就是你村长叔,反正晚上要请他吃酒,一会让小麦去的时候,跟他说说,借他的印章用用,晚上带了来便是!”
金玉一听,立即就道:“还是娘想的周到,俗话说,家有一老好比一宝,一点都没错!”
“行了,记得告诉小麦,让他别忘了!”皇甫老太笑道。
金玉听了,转身就向外走,别看的身子重,出溜的倒很快,楚一清拦也拦不住。
“娘,就是一好玩,干嘛还这么麻烦!”楚一清不好意思道。
“不麻烦,说不定咱家阿宝就是做官的料!”皇甫老太逗弄着阿宝道。
楚一清笑笑,猛地听得金玉在外面喊道:“哎呀,这不是齐公子么,这年还没过完呢,就开始收山货了?”
楚一清一愣,厉煌,厉煌来了?!
阿宝一听,立即张开小嘴,迈开小腿,片了腿就要下炕,一边下一边叫着:“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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