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刚落便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嘴,那手似乎天生冰凉,还带着一股与胭脂气不同的暗香,银铃转过头,便看见陆双正蹙眉责备似的看着自己,压低了声音道:“仔细小声点儿,你以为这是在自个儿家呢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我偏要说。”银铃哼了声,嘟起嘴,露出副女儿家的可爱模样来,却还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和陆双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看那贤妃娘娘也就那样,长得还没你好看呢!双双你人那么好,就像那太监说的,哪天福分来了,指不定比她爬得还高!”
陆双听了,终于忍不住摇头笑,伸手去戳这打小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就你心眼多。”
银铃笑着去躲,整整齐齐继续前进的队伍最末端被她那摇摇晃晃的活泼身影弄得像是正在甩尾巴的长蛇似的被戳得痒痒了,银铃这才咯咯笑着跟陆双讨饶:“这不是没人听见吗,咱们那么小声谁听得见呐!”
“没规矩!”
“往后学规矩的机会多得是,又不指望这么一下哎呀,糟了,我的鞋。”
银铃一边说着,一边低呼一声,陆双低头一看,这才看见那精致的绣花缎面鞋边缘,用丝线绣着的一朵精致梅花上沾上了一团粘稠污垢,想来是方才银铃踩了蝴蝶挤破出来的内脏沾染上来的,抬起头看着女伴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她顿了顿,却又扑哧一声笑了:“活该!”
两人又是一番小打小闹。
直到跟着队伍走远了,拐了个弯消失在宫墙的另一边。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这前脚刚一走,后脚,从内墙的门院里便走出来四个身影,其中三名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个个气宇轩昂,神气异常,眼瞧着原来是几名刚刚换了班下来的锦衣卫大爷。
在他们屁股后面,跟着一个身穿普通内宫侍卫服的小身板儿,来人直到其他三位胸口那么高,身材干瘪,只不过连续快一个月的小厨房胡吃海喝,好不容易将那原本面黄肌瘦的脸养出了一点儿属于人类的气色出来。
这人便是方才站在乾清殿外,与银铃有瞬间对视的那名侍卫。
这人便是白术。
此时,她一溜小跑超过其他三名锦衣侍卫,来到方才那些宫女经过的地方某处弯腰一看,果不其然看见青石砖地面上有一处小小的污痕,曾经翩翩飞舞的蝴蝶翅膀如今支离破碎,黏糊上了青色的内脏,看不出原本的漂亮模样来。
“他娘的真恶心,蝴蝶都不放过。”白术皱起眉,嘟囔道,“我就说刚才怎么见她做了个跺脚的姿势,还奇怪呢!”
“刚才?”纪云从后面探了个头出来,人被开膛破肚的模样他都见过更别说蝴蝶了,于是他十分淡定地将重点放在了令个方面,“你别是生了双千里眼吧,这么老远你也看得见?”
“我怎么就看不见啦?”白术翻了翻眼睛,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直起腰往那些宫女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那些女的干嘛的?”
纪云笑着调侃道:“你不是好龙阳吗,跟兄弟抢什么饭碗?”
白术一挺胸义正词严道:“这宫里女人都是万岁爷的!”
纪云对准那光洁的脑门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可响,随即道:“哟,你倒是学得快,赶明儿把这话在万岁爷跟前来一遍,说不定他一高兴就给你扶正了,小狗腿子。”
“小狗腿子骂谁呢!”
“耳聋?本副指挥使骂你狗腿子。”
“哎哟,居然不上当了你!”
“你以为都和你似的天生愚笨……埃,我觉得吧,你家妹妹长得也不错,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如今正好赶上大选,改明儿让君公公给她个什么名分送进宫里,放个一两年熬熬资历,指不定以后”
“放屁哦,副使大人,你可别指望把我妹往火坑里推!”
“给万岁爷当女人怎么叫往火坑里推,哎呀,你这话说得,啧啧,真是扶正没希望了。”
“……你一天不拿这事儿说事就吃不下饭是不是?”
“是的呀。”
“……这些宫女以后要去哪啊?”
“命好的就成娘娘了,命不好的就成宫女了,过了年纪才给些银子打发放出宫去,”纪云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嘿嘿笑了两声,“倒霉点儿的就被赏了公公们做对食,那就一辈子都出不去了,跟你似的,没混出个名分,这一辈子也要交代在这皇城里。”
“……你一天不拿这事儿说事就吃不下饭是不是?”
“是的呀!”
“……”